“我知道。”郑棠打断。
王氏:“都……都知道了?”
“嗯。”
“那□□的事儿,也知道?”
郑棠语调低沉:“也知。”
这孩子,虽然不在京城,京城的事儿他倒是一件都没落下。不过他知道的话,王氏也就放心了,也省得她再费口舌。
其实,正因为心知肚明,郑棠才觉得自己今日无颜过来,可是这是自己遗失在外的血脉至亲,不知晓这件事情也就罢了,如今人已来了京城,还又被王府如此怠慢,他若是再不露脸,这个妹妹跟他们王府就真的毫无关联了。
郑棠想着,遂起身行至沈苍雪面前,突兀地行了大礼。
沈苍雪受了不小的一惊,匆忙避让:“世子这是做甚?”
郑棠羞愧难当:“我代爹娘向妹妹道歉。”
他只说代汝阳王和汝阳王妃道歉,却绝口不提郑意浓。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郑意浓这回行事太出格也太狠毒了。当初听到郑意浓身边两个丫鬟谈话之时,郑棠便有所怀疑。一个人的性子是自小养成的,若非遭逢大难,哪是那么容易轻易改变?可小妹却说变就变,就连身边的丫鬟对此讳莫如深,是在很难不让人怀疑。
郑棠原本是想要调查清楚的,无奈碰上朝廷差遣,只得离京。
结果不到半年,家中便有了这番变化。原来,他们家疼了十多年的妹妹并不是血脉至亲。只是如此也就罢了,这十多年的情分也不是摆设,他们王府并不在乎多一位姑娘,可是错就错在郑意浓下手太狠了。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竟然□□。
虽说那邓管事一力承担了所有,可是这中间究竟是谁人主使,自家人当然是一目了然。
郑棠诚心实意地道歉:“还请妹妹见谅,爹娘疼爱意浓多年,一时半会儿只怕还调整不过来。我知他们二人前段时间做了不少错事,寒了妹妹的心,只盼妹妹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等意浓出嫁之后,我会好好规劝他们。来日定会以汝阳王府嫡姑娘的名分迎妹妹入府,让一切,重回正轨。”
短短几句,确实郑棠这几日深思熟虑的结果。已经错了的事,不能由着它一错再错了。
沈苍雪总算知道王氏为何偏偏对他另眼相待了,这个便宜兄长是个难得的实在人。在汝阳王府里出现一个能辨善恶之人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只是沈苍雪对汝阳王府偏见颇深。不是他一句两句便能动摇的,是以道:
“世子,我也不说什么场面话,我此番回京只是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并不是奔着汝阳王府来的。我原先的爹娘待我极好,纵然他们已经离世,可也养育我多年,这份恩情无论如何舍不掉的。王爷王妃选择了郑意浓,我亦选择了自家弟弟妹妹,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只除了……郑意浓欠了我一条命,这一点,迟早是要还的。”
她是没死,可郑意浓的确杀人未遂,沈苍雪不会善罢甘休。
王氏在边上听得焦急,沈苍雪这丫头可真是一点软和话都不会说啊,要是换了她,怎么着都得说几句软话,先将郑棠拉到自己阵营里再说。沈苍雪不会,便得王氏出马了,她道:“你也别怪你妹妹,她是没得选,且你爹娘当日公然维护郑意浓,在得知真相之后依旧只认郑意浓,属实伤人。千错万错,都是你爹娘的错,也是他们溺爱,教坏了郑意浓,让她养成了这歹毒心肠。”
郑棠头低得厉害。
王氏又是一番唱念做打:“你妹妹入京多日,你们家也就只有你过来看望过她。若你家那两位姨娘没有犯错,你们如今便是至亲的兄妹二人,感情自当亲密无间,何至于闹成如今这般田地?唉……真是阴差阳错,天意弄人。不过,好在往后还有机会,苍雪她从前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家中除了我也没有旁的亲人疼她。你这个做兄长的往后少不得要替他撑腰,免得叫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再害了她。”
王氏话说的不好听,但确实是这个道理。
郑棠也怕郑意浓会继续对付沈苍雪,从前她或许做不出来,但是如今的郑意浓,绝对做的出。
最让郑棠警惕的,当属郑意浓与长公主的关系。
恰好王氏也正说到这一点:“你们王府里的那一位,分明不聪明却还总是自作聪明。汝阳王府是大不如前了,可有往日余晖在,如何要沦落到举家投靠长公主的地步?皇权之争是真的好介入的吗?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别以为王府是皇亲国戚便能逃过一劫,真犯了错,谁也逃不了。”
郑意浓心头的巨石又重了几分。是啊……真到了那时候,谁又能讨得了呢?
王氏总结:“说来说去,还是那个害人精惹的,王府若是遭逢大难,也是她招来的。”
郑棠来这一趟本是为了心安,可如今回来之后不仅未曾有片刻安分,反而越来越焦灼了。
妹妹不认他,对他也是客气有余而亲昵不足,郑棠不怪她,任谁被至亲如此对待都回心有不忿,如今妹妹只是对他冷淡了点,并不算什么。
回府之后,郑棠听闻郑意浓今日又来看望,哂笑一声,不以为意。可在听闻郑意浓带着自己一双女儿嬉笑玩闹了一下午后,郑棠却心一紧。
若是以往的郑意浓,郑棠自然不会惧怕什么,可如今他这个好妹妹已经迷失了本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连爹娘都能利用,还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
郑棠交代妻子:“往后小妹再来,拒了便是,再不能让两个孩子同共处一室。”
刘氏替他抚平眉头,缓缓道:“一直躲着她只怕也不好。”
“有何不好?是她自己执迷不悟,犯下了大错,如今让她以王府嫡女的身份出嫁,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要如何?难道要让咱们同爹娘一般,无底线地纵容她?”
郑棠说话间,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怒意:“再由着她胡闹,兴许整个汝阳王府都要覆灭。”
刘氏打了一个寒颤,却反问道:“应当不至于吧。”
王府可是皇亲啊。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愁容满面。
好在,王府与陆家的婚礼将近,只要郑意浓出嫁了,郑棠便能一心一意将他这对失了智的爹娘扳回正规。
婚前整整一个月,郑意浓都未能与兄长和解。她委屈地同汝阳王妃告状,可王妃也别无办法,她心疼女儿,儿子却理智得很,每提及此事都会对他们百般不满。只要王妃提一句让他善待郑意浓,郑棠便会提出要让他们亲自将沈苍雪接回侯府。
久而久之,汝阳王妃也怕了。
到出嫁的前几日,兄妹二人仍未见面。
汝阳王妃也懒得插手了,不见就不见吧,只要婚礼那日在就行。可汝阳王妃这边才对儿子放了心,那头王家却又打上门来了。
这回又是王氏从中动的手脚。
王氏情动了王家老夫人,并且再次添油加醋,将郑意浓做的祸事同汝阳王府那对夫妻二人不认自己的亲女儿,反倒将别人的女儿捧在手心的荒唐事全都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