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致越深深地望着锺辰轩,看了很久。「你没什么变化,辰轩。」
锺辰轩淡淡一笑。「您身体还好吧,伯父?」
「辰轩,你应该叫我爸的。」文致越说,他的声音里甚至流露出一种乞求的味道。
锺辰轩却转过了头去。「我跟若兰并没有正式结婚,所以,我还是只能叫您伯父。」
文致越有点难过地低下了头。「进来吧,辰轩。」
锺辰轩对着客厅里扫了一眼。「这里的陈设一点变化都没有。」
文致越在一张藤椅里坐了下来,他的脸在阳光下,老态毕现。「若兰走了之后,我活着都已经只剩半条命了……哪里还有心情管这些呢……」
「您有心情的。」锺辰轩的声音很清晰,甚至有点尖锐,「你甚至有心情关照你儿子的情人,也是你的远房亲戚,不是吗?」
文致越的肩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然后把脸藏到了阴影里。「你……你都知道了。」
「伯父,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锺辰轩的声音提高了,「我了解您,也尊重您,因为你不仅是若兰的父亲,也是一位有责任心的学者。田悦毕竟是你的亲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文致越掩住了脸,他的啜泣声间断地传了出来。「我……我只是……」
「您想要个孙子,就想得那么厉害?!」锺辰轩大声地质问。「虽然文桓跟田悦实质上没有血缘关系,但听起来总不好听!伯父,您是有学问的人,怎么也会这样?」
「辰轩……你听我说。」文致越摇动着颤抖的手,正想说什么,忽然楼上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致越,你在跟谁说话,这么大声?当心吵醒了采桦……」
锺辰轩抬头一看,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正扶着楼梯站在那里。
文致越连忙走了过去,把她从楼梯上小心翼翼地扶了下来。「月仪,妳腿脚不方便,怎么从楼上下来了?」
胡月仪在藤椅里坐了下来,她的花白头发细心地挽成了一个髻,虽然脸上皱纹丛生,但依稀还能看到她年轻时的风韵。
一双眼睛依然明亮,宛如一泓秋水,她身材依旧纤细,穿了一条灰色的长裙,直拖到地上,如果只看她的背影,绝对想不到她的年龄。
「是你,辰轩。你已经很久没有到我们这里来了,今天为什么……」
她的声音文雅而细致,如同她整个人的气质一般高雅含蓄。胡月仪是位教中国文学的教授,在几年前已经退休了,她是文致越的第二任妻子,也是若兰的生母。
胡月仪长年行动不便,任教的时候都要靠拐杖扶持,但却是个相当坚强的女人,一直很受尊重。
锺辰轩接触到了文致越焦灼的眼神,知道他不愿意让妻子知道田悦的事。「伯母,我是来看看你们的。」
胡月仪的唇角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虽然因为这一笑,她脸上的皱纹更多了,但依然可以让人有温馨的感觉。
「辰轩,我们毕竟是亲戚,你有空的时候,也该多来走动走动。我们……都很想你,我跟致越。听文桓说,你跟他还常常有来往,为什么却反而不肯来看望我们呢?」
锺辰轩正想答话,胡月仪却温柔地打断了他。
「我们都知道,你为了若兰的事,非常伤心。但是你毕竟还年轻,死者已逝,若兰九泉之下,也不会希望你一直为她悲哀下去的。
「那时候,我跟致越都很悲痛,跟你一样难过,没有多开解开解你,我们这个长辈,确实当得也太不负责了。」她回头望了文致越一眼,文致越握住了她的手,「小卉很可爱,长得很像若兰,看到她,我虽然会觉得心酸,但也觉得……欣慰。」
文致越插口问:「采桦呢?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