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启思冲口而出:「我们以前不是也作过贼吗?虽然是为了查案……」话一出口,他的脸色也立刻变了。锺辰轩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消失了。
确实,他们一起作过贼,在维也纳,苏雅的家里,为了侦破她的命案。
一想到这里,苏雅、秦颜、施思,这些在那桩命案里惨死的女孩子的脸又浮现了出来。程启思跌坐在床沿,绝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辰轩,锺辰轩,对你而言,那只是一次失败的试验。你还是一样活得这么潇洒,你是不是还在准备着你的下一次计划,寻找你下一次的猎物?
「我知道,我看得出来,你对若兰的事耿耿于怀,如果不查出她的死因,找出那位姓赵的所长,你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我已经见识过了仇恨的可怕,我也真正理解到了仇恨会让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我以前并不真的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想忘记那一切,你难道不明白?我无法面对我自己,尤其是看到你的时候,就会让我一再想起她们,那几个无辜的女孩子!」
锺辰轩望向了他。那双眼睛冷淡而又平静,程启思记得,他常常都会有这种眼神,那是一种估量的眼神,把人当作一个东西一样评估的眼神。
「作为心理学家,我可以告诉你,启思,如果一个人刻意地去回避一件事,那么所引起的后果,有可能是相当严重的。那会导致这个人对某些相关的事情的心理障碍。所以,要解除这种障碍的最佳方式,就是去面对它。」
程启思打了个哈哈,「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来帮我面对我的心理障碍的?」
锺辰轩也笑,「当然不是,我说过,我是来旅游的。对了,你说你的表弟失踪了,现在有线索了么?」
程启思心里还是有几分狐疑。这时候的伊朗,并不是一个旅游的好地方,锺辰轩在这里出现得太巧合,让他始终无法释怀。但他现在也是茫无头绪,也不在意跟锺辰轩探讨一下现在的情况。
事实上,他不得不承认,他突然见到锺辰轩,还是喜多于惊的。在看到锺辰轩的房间空空荡荡的那一刻,他那种强烈的失落感至今都还没有消散。
「没有,一点线索都没有,明天我想请馆长帮忙看看罗景房间里的那堆书,有没有相关的线索。不过,我认为他应该是发现了跟居鲁士墓里的宝藏相关的东西,所以,我也打算去看看。」
锺辰轩耸了耸肩,「好吧,明天我们一起去,起个大早,怎么样?中午不知道那里会有多酷热了,我可不想被烤成人干。」他随手拿起了床头的一个水晶的小玩意,雕成了一只鸟的形状,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晶红色。
「好精致的东西,馆长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放在客房里,太不小心了。如果谁信手就拿走了呢?」
程启思盯着那只水晶鸟,「你怎么知道它是真的?」
锺辰轩笑了起来,「如果你对那些专家有足够的了解就会知道,他们的眼里根本容不得次品、赝品的。如果这是个粗制滥造的假货,他们如果不亲自把它给砸碎还算是客气的呢。」
程启思想起了罗景,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表姨妈每次出门旅行,总会带回些大大小小的纪念品,本来这也是人之常情,但罗景就偏偏最看不惯这些东西,总是会义正辞严,对这些仿制品发表一大通议论。
当然,他的表姨妈对于罗景的长篇大论,从来是左耳进右耳出,仍然照买不误。那些粗制滥造的东西为什么会有销量?就是因为有表姨妈这样的人。
程启思想着想着,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这一天他也够累的了,含糊地说了声:「我睡了。」他倒下去,几乎是立即便睡着了。
那天晚上,程启思睡得很不安稳。
他做了很多梦,尽是些奇奇怪怪光陆迷离的梦。他一会梦见自己走进了一座巨大冰冷的石头砌成的房屋里,里面有一个威严的男人在看着他。
那个男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室里回响。「你为什么要闯进我的地方?」
他又梦见自己在一个山洞里,里面堆满了红宝石、珍珠和钻石。他抓起一把,冰冷而坚硬的质感在手里那么真实,让他的一颗心都在怦怦怦地跳。
他左看右看,想找个东西来把这些宝石装起来,但东看西看,居然一个袋子都找不到,让他在梦里都在着急。
突然,他手里的触感变了,本来坚硬而有棱角的宝石,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柔软了。程启思低头一看,大惊失色地松开了手。
他手里正扼着一个人的脖子!秦颜,是秦颜!她美丽的脸庞被掐得紫涨,眼睛也突了出来!
程启思猛地醒了过来。当他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做梦的时候,背上全是冷汗。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梦见秦颜,但是,这是梦境最真实的一次。
程启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心里也全部是汗,彷佛还留着刚才掐在人柔软的脖子上的那种触感。他浑身抖动了一下,朝另一张床看了过去。
锺辰轩已经坐了起来,正对着他看。那双眼睛又是玩味又带着几分思索,让程启思浑身都不自在。「你看着我做什么?」
锺辰轩不答反问:「你做梦了?」
「……嗯。」程启思按着自己的头,「我……我又梦见秦颜了,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梦到过她了,可是今天又梦见了,而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是不是……又遇上了你的缘故?你……你不会又对我催眠了吧?」
「你想得太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锺辰轩淡淡一笑,「在你心里,仍然认为我才是害死秦颜的元凶,是么,启思?」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程启思过了很久才回答,他又看了锺辰轩一眼。「你为什么不睡?」
锺辰轩朝外面扬了扬头,「我听到馆长起来了,下楼去了。我本来就睡得不沉,被他吵醒了,再也睡不着了。」
程启思看了看表,凌晨五点。「半夜下楼去?干什么?」
锺辰轩说:「我怎么知道。」他又补了一句,「我听到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说着什么居鲁士,波斯古籍,罗景的,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到什么跟你表弟有关的事了。」
程启思啊了一声,「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去查楼下罗景房间里那些波斯古籍了。这老人家,比我还要心急。」
锺辰轩一笑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在梦游呢。」
程启思已经坐了起来。「我下去看看,也许馆长发现了什么线索呢。」
锺辰轩说:「我跟你一起去。」
羊皮纸
博物馆里所有的灯都在他们睡的时候关掉了,一片漆黑。
程启思无奈之下,只有把床边那个金制的烛台点燃了,虽然知道是个古董,也顾不得了。
那个烛台的造型跟老馆长床边的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是银的,这个是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