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那就让我推断一下你杀人的心理历程,你不反对吧?”钟辰轩淡淡一笑,说,“你原本并没有想过要杀人,虽然你早就在怀疑李教授了。你们相处了好几年,他露出的蛛丝马迹越来越多。你明显地感到,李教授最近在策划着什么,你也知道他要你叫诸明来,存心不良!你要启思来,就是想寻求帮助,找出真相。但是,出现了一个你无法控制的变化,李教授在诸明来的那天,突然告诉你,他要除掉诸明,并把计划告诉了你,要你配合!你并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帮他提供不在场证明!事已至此,你根本没有办法拒绝,拒绝就意味着你这几年对李教授表露出来的真心都是假的……当你看到穆萨满身是血地倒在沙漠上的时候,你也明白,所有阿拉伯的香料,也无法让你的手变得香一点了。启思来找你了解情况的时候,你已经不打算对他说实话了,你编出了一套话,甚至还隐约地暗示,李教授有暗自藏匿某些贵重文物的嫌疑,为他被杀提出动机……不过,你还是有一句问话是真心的。你最后一次向程启思确认——他是否还爱着你?他的回答,让你彻底绝望。你再没有什么好珍惜的了。你也无路可退了。让我觉得有趣的是,你和容琳在编故事的时候,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阿努比斯’,这个象征意味极其浓厚的神灵……”
“现在的埃及,盗墓已经管控得相当严格了。但是,如果跟知名的考古学家串通一气呢?李教授本身是个不为钱财所动的人,买通不了,但如果有了他的把柄呢?穆萨打算以此来要胁李教授,是能够得到非常大的好处的,甚至可能给他提供把文物走私出埃及的最佳渠道。我想,阮泽芝应该是被藏在卢克索某个不引人注意的博物馆的仓库里面。穆萨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不,或者也不是偶然,他恐怕一直都在留心。他开车来阿拜多斯的时候,偷偷把阮泽芝的木乃伊送了过来,又偷偷地放进墓室里面,甚至用红色的染料画了一株灯心草(好像所有人都知道那块石板上的内容!),籍以观察众人的反应。”
“顺便说一句,阿里尸体旁边的血字灯心草,反映的是容琳的心情;而诸明身边的,就只是一种顺势而为的模仿了,不管是李教授还是穆萨,都能打听到阿里死时的情况。曲琬,你当时奇怪,为什么石棺前会多出一块大石头,我想,就是穆萨搬过来的。”
“阿里的死,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发现了容琳的项链。事实上,如果容琳再也不回埃及,他也无计可施,远在地球的另一端,他能做什么?可是,容琳回来了,就在老瀑布酒店,阿里认出了她……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埃及人的‘玛阿特’,是不是确实存在?或者,我们可以称之为——命运?容琳在死前的那一瞬间,大约就感到了命运的残酷和无法预料……而穆萨的发现,最终却给你提供了李教授杀人的最有力的证据……”
“李教授杀了穆萨,把他的尸体藏在某个墓室,预备一有时间就制成木乃伊。你们以为风沙可以把他的血马上淹灭,但奇怪的天气却跟你们开了一个大玩笑,让杀人的证据赤裸裸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当然,你们熟悉这里的天气,看到再次起风的时候,已经有所防范——你们找了一个狗的脚掌——在沙地里印下狗的脚印,把我们引向了奥西里斯的传说,转移我们的视线。当时,是你发现了那个狗的脚印,你一个人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别人很难注意到你的举动。不过,我相当确信,曲琬,有人看到了你做的事,但那个人明白了你是在干什么之后,并没有开口说出来,甚至在努力帮你隐瞒。他在之前不经意地提到过,有一条狗的尸体不见了。”
钟辰轩不等曲琬发问,又说,“在我看来,诸明被杀,是最有想法的一次谋杀。在处理好阮泽芝的尸体之后,李教授已经‘成长’(如果我们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的话)为一个更精明、更冷酷的谋杀犯了。谋杀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地抹掉良知,抹掉恐惧……我见过太多的例子了。”
曲琬冷冷地看着他。“我和他,难道不都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吗?你是怎么解释这一点的?”
钟辰轩又笑了。“如果我说错了,你可以纠正我。李教授的不在场证明,完全取决于诸明的死亡时间。他是下午五点半到六点半死亡的,而李教授那时候,还在回阿拜多斯的路上。可是,我们换个角度想想呢?如果西里恩并不是第一现场呢?”
曲琬没再说话,只是注视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诸明是在被杀当天的早上离开阿斯旺的老瀑布酒店的。他很早就退房离开了。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诸明要走这么早呢?答案就是,这是李教授对他要求的时间,为了让自己的杀人计划成功,诸明到阿拜多斯的时间就必须得是这个时候,否则,杀他的事就可能顺延到(这是他们约好的),所以,他跟李教授约定的时间就是第二天中午。”
“他是中午一点过到的,这一点,贾巴尔已经求证了。诸明到了之后,去旅馆睡觉了。之后,似乎就没有人再在阿拜多斯见过诸明。李教授借口要悄悄带他去矿藏所在地(理由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可能是说外国人需要办证件,避免麻烦之类的),让他戴上了当地人的头巾,穿了件阿拉伯长袍,过关卡的时候就藏在货车的货物堆里面。到了丹达拉,李教授一等到那辆运送雕像的货车,就杀了诸明。第一现场,就在你们的车里面。杀死毫无戒心的诸明,对李教授而言,轻而易举。你们随便找了个理由支开司机,把诸明的尸体藏进装雕像的人形棺,重新捆扎,又把圣船放在上面固定好。李教授之前一定见过华燕雁的雕像,确定人形棺能够装得下另一具尸体。然后,你就开车去了卢克索,为自己找好了不在场证明。李教授继续在丹达拉磨蹭,算好时间才搭车回阿拜多斯。运货的司机,把车停到了神庙旁边,就跑去茶馆喝茶了。李教授自然知道他们的习惯,不等到太阳下山,他们是懒得卸货的,而且,他们也不会去打开捆扎好的人形棺。李教授一定特地叮嘱过,那是贵重的文物,不要去碰,容易散架,等他到了再卸货。”
“我还记得贾巴尔说的,到阿拜多斯到基纳有两条路,一条是沙漠,几乎没人,李教授过去的时候就走的这条路。虽然路程的时间一样,但人少的路,风险更小,只需要过一两个关卡,一般来说不会有人来认真检查李教授的车,让诸明打扮成那样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至于凶器,正如贾巴尔说的,这种文物,要多少有多少。听席梦先说(他恐怕多少有些猜疑,才会对我们如此暗示),有些文物本来应该由你清理,你还没做好目录,我想,所有的凶器,都在这批东西里面。我还确信,李教授很早就发现了那个密室,娜塔的金耳环,估计就是当年她掉在密室里面,你们后来发现的……容琳看过地图,后来复制了一张;李教授则可能是偶然在容殊的遗物中发现了地图的残片。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李教授没有声张,也几乎没有动里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