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启思玩味地打量着她。“曲琬,既然我们跟诸明是同一天到,你为什么偏在这时候跑去卢克索?”
“是李教授有急事,一定要我送一件文物去卢克索。”曲琬说,“不信,你问李教授。他还要我去处理另一些事情,晚上我一直在忙。”
她忽然扬起了睫毛。“你怀疑我?”
程启思淡淡一笑。“你走得太巧了。”
“我跟卢克索的另一位教授一直在一起,昨天晚上。”曲琬说,“你不信,可以让贾巴尔去问。”
“贾巴尔已经问过了。”程启思笑着说,“他是个聪明人。你放心,曲琬,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帮你弄清楚的。我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你知道。”
曲琬笑了一下。她轻轻地说:“是啊,你肯来,我真的很开心。我也不知道,这么些年了,你还记不记得我……”
程启思注视着她。“没有谁能轻易忘得了你的。不过,曲琬,说实话,一直以来,我心里都有一个疑问。当年,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曲琬的手一抖,那杯茶几乎被她洒在地上。“我……”
“不要对我说谎。”程启思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们一直好好的,应该跟我没有关系吧?发生了什么,那时候?在埃及?出了什么事?跟你姨妈去世有关吗?曲琬,你要是不对我说实话,我是帮不了你的。”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曲琬回视着程启思,她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就像那些雪花石膏一样,雪白的,易碎的。
程启思其实已经明白她想问什么,但也只能点了点头。曲琬凝视着他,轻轻地问:“你还爱我吗?”
程启思低下了头,注视着面前的那杯红色的茶。
甜如爱情,黑如夜晚,热如冥府。
“曲琬,你应该明白。昨日之日不可留。”
曲琬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苍白。她垂下了眼睛,不再说话。
“曲琬,我很抱歉。但是,我们仍然是朋友,只要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我一定会尽力的。就像这次,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来。”
曲琬仍然没有抬头,过了很久,她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启思。”
她这句话,在程启思听来,不是一般的冷淡和疏离,但这时候,他也确实找不到别的话可说。他也知道,自己刚才对曲琬的回答,也是够“客气”了。
曲琬伸出手,拿起了搁在椅子旁边的一张琴。
程启思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竖琴,红褐色的木料,一共有十三根弦,上面雕满了莲花的图案。琴头装饰着一个女神头,女神额头上又戴着眼镜蛇的饰物。
“我学了一种乐器。也许入不了你的耳,不过,倒是很有埃及的特色。你想听听吗?”
程启思不知道曲琬究竟唱的是什么。奇怪的发音。带着金属的震颤感,充满磁性。
一丛鲜红的九重葛,长得高高的,从曲琬这间小屋的窗口伸了进来,映得曲琬的脸更雪白。这时候,程启思发现,她那身艳丽的飘飘逸逸的长裙,颜色真的很像从窗户探进来的九重葛。
她脚踝上戴着的金色的脚镯,缀着小小的铃铛,也在轻轻地发着响声。
连这铃声,似乎都像她的竖琴一样,有种古老的魔力。
程启思一瞬间,真觉得这破破烂烂的小屋,旁边那些灰扑扑的小楼,远处夕阳下面的灰色神庙,都一样的染上了这魔力。
曲琬就像是浮现在灰白的颜色里面的一抹耀眼的光。
程启思突然觉得,面前的曲琬,也像是融进了这幅图画,而不是一个真实的坐在他面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