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启思无可奈何地说:“胡说什么呢?曲琬不是大惊小怪的人。她又没什么亲人,估计出了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要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是不会来找我的。反正我也没去过埃及,就当是旅游了。”
“旅游什么啊,我答应了上头的,把你带回去,哪有请假请这么久的。你看看,这一来埃及,没个十天半个月的,能走得了吗?”钟辰轩抱怨地说,拉开帘子,招手叫空乘,要了一杯白葡萄酒。
程启思笑着说:“回去了可不容易请假了,就玩够了再回去。都是我请客,没让你花一分钱,你还抱怨什么啊?”
钟辰轩只喝了一口,把杯子一放,瞪了他一眼说:“我还不稀罕呢,这破航空公司的头等舱,不坐也罢!”
“……拜托,我们从孤独海滩赶回曼谷,能赶上的就这一班了啊。”程启思无可奈何地说,“回去的时候不坐这个,行了吧?”
钟辰轩一脸不乐意。“我们是不是从开罗直接转机去阿斯旺?好啦,还得坐这破航空公司的国内航班,你就等着看有多破吧!哼,不就是急着赶到你前女友那里吗?在曼谷住一晚上再飞,不行吗?”
程启思竟然无法反驳,只得闭嘴不说话。
他把遮光板推了上去,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边已经微微发亮,朝霞的颜色,火红得像是连天边都要燃烧起来。
第一部老瀑布酒店
那些曾在防腐间的人被扔在了地上,防腐间的秘密被揭露了出来。
——《伊普味陈词》
凌晨的开罗机场,人少得可怜。跟他们同一班飞机的,有个高个子的中国男人,程启思和钟辰轩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那男人大约三十七八岁年纪,雪白的衬衣,手臂上搭了件黑色外套,行李只有一口箱子,还有随身一个公文包。跟这一飞机肤色各异稀奇古怪的人混在一起,特别出众,一副鹤立鸡群的样子。他也是走的转机通道,程启思低声对钟辰轩说:“说不定,他跟我们还得同一班飞机。”
他的判断没有错。
转机通道居然没有官员。程启思回过头对钟辰轩说:“他们怎么不放个牌子在上面,写着‘暂停服务’?”
钟辰轩耸了耸肩。“埃及不就这个样?”
也站在旁边等的那个中国男人,也是一笑,主动跟他们搭话了。毕竟,去埃及的中国人并不多。
“我在从曼谷过来的飞机上,就看到你们两位了。这个时候,来埃及旅游的人不多啊,是来出差的?”
埃及这几年,一直动荡不安,前段时间又发生了飞机坠毁的大事,游客更是暴跌,程启思他们坐那班从曼谷飞开罗的飞机,远没坐满。
“哦,来见一个朋友。”程启思笑着说,“这里比我想象的还冷清。”
那男人伸出手。“诸明。”他又递出一张名片,“我来这边,也是来见个朋友。”
钟辰轩朝那张名片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地质工程师”。“诸先生,是来埃及勘察矿产的吗?”
“呵呵,误会了,误会了。”诸明大笑了起来,“不不不,我来这边,完全是因为考古的关系。两位大概不知道,埃及的文物,很多都必须得由专业设备鉴定,比如,一尊大理石的雕像,上面的名字看不清了,想确认是哪个法老的,就得检测这大理石的年代甚至出产地。古埃及的文物比较特别,常常没办法从风格上看出时代特征,就只有靠现代的技术来进行鉴定了。”
他说的,程启思和钟辰轩当然都一窍不通,既然诸明说得头头是道,当然也只能听着。程启思还礼貌地露出一副“感兴趣”的表情,钟辰轩连表情都懒得做了。
上了飞机,诸明就坐在他们旁边的位置,仍然不肯放过跟他们搭话的机会。
“埃及啊,自古以来就矿藏丰富,尤其是黄金,古埃及人对黄金是近乎狂热的。你们两位见过这个吗?”
他随身带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这时候打开了,程启思无意间瞟了一眼,里面整整齐齐的都是文件。诸明拿出了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折叠的纸,小心翼翼地摊开了,“看这个。”
程启思一看,是一张很奇怪的手绘地图。“好像……有点眼熟。”他望向钟辰轩,钟辰轩皱了皱眉,却没说话。
“见过也可能,这是都灵博物馆的展品,我这是份复制品。哦,这在埃及的文物里面,算是独一无二了的。——这是一份古代的金矿地图。”
听他这么一说,钟辰轩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致,多看了几眼。只可惜,完全是天书,看不懂。
程启思笑着说:“诸先生,难道这金矿现在还有黄金吗?”
“不用客气,叫我名字。”诸明端详着手里那幅地图的复制品,他的眼睛闪亮,神情兴奋,“谁知道呢?我这回就是为这个而来的,我朋友的考古队说发现了相关的遗迹,一定要我来看一看……说不定,我们会有一个跟图坦卡蒙墓一样伟大的发现呢?”
听到图坦卡蒙,程启思觉得更无聊了,好不容易忍住一个呵欠。“你信吗?所谓的诅咒?我可是不信的。”
“当然不信。”诸明耸了耸肩,“我只是对他墓室里那些闪闪发亮的黄金感兴趣,也对可能还埋藏在地下的黄金感兴趣。仅仅如此而已。”
钟辰轩微笑地说:“即使是面对法老的神秘诅咒,也在所不惜?”
诸明抬起眼睛,看了钟辰轩一眼。“诅咒与黄金,我更爱黄金。”
程启思端起酒杯,朝诸明举了举。“祝你好运。”
飞机总算是摇摇晃晃地落地了,钟辰轩按着头说:“这破飞机的机长,是实习的吧?我真担心我飞不到阿斯旺呢。”
诸明除了那个黑色公文包,只带了一个小型登机箱。他起身把登机箱从行李架里面拿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回头问道:“我有朋友来机场接我,你们两位要一起吗?这里恐怕不太好叫车。”
程启思忙说:“不用了,我订了酒店,酒店会派车来接的。”
诸明问道:“你们住的哪家酒店?”
“老瀑布酒店。”程启思笑着说,“就是《尼罗河的惨案》里面那家。”
诸明跟着笑了。“阿斯旺就数这家酒店好了。我们可能还会在那里见面的。再见了,两位。”
他略略点了一点头,往出口走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钟辰轩才慢吞吞地说:“这个人,太多话了。这样多话的人,往往会造成危险——可能对别人,也可能对他们自己。””
程启思正背对着他拿行李,听到这话,回过了头。“哦?这是你作为心理学家的判断么?”
钟辰轩弯了弯嘴角,“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到他的。”
“我觉得这个诸明有点面熟。”程启思若有所思地说,“我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一下飞机,太阳就灼热得吓人。放眼望去,一片灰黄的颜色,空气中满是灰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