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摸黑朝桌子走去的纤细身影猛的停住脚步。
奥兰多的手飞快地在黑暗中划过,几点幽绿色的光芒随着他指尖的跳动,从半空中飘散出来。幽绿的光芒慢慢散开,形成一片飘舞的薄雾。
逃奴少年惊恐的脸被映成一片淡绿。
他的瞳孔猛的紧缩。
“你……”
“我?”奥兰多牵动嘴角,“我怎么了?”
砰、砰、砰——
好象有一只大锤不断的在击打着,那张精致的脸上优雅的笑容让派克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从派克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声,但他一句完整的话也无法说出。
心脏在被重击后又像被一只名为恐惧的巨手给紧紧攥住,呼吸和血液的流动都被狠狠压迫住。曾经充满整个身体的勇气就像曝晒下的水渍,迅速枯竭了。冷汗潸潸的从背后、从腋下、从身体的每个角落冒出来,不一会儿就浸湿了衣服,让他整个人都像是才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派克一直以为自己扮演的角色很到位——逃跑被救下的奴隶,对新主人表现出极大的忠心与热诚,有一门不错的手艺,还有个普通人应该有的理想——然而此时,他才明白演起戏来真正到位的人是谁。
这个长着一头柔顺的栗色头发、精致的轮廓和眼睛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少年,他一直以为他不谙世事、温和无害——对方的每一个表情、动作和话语都说明了这点。
现在奥兰多正挑起眉毛微笑,润泽的波光在眼底流淌,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依旧那么无辜……
但是派克明白,他错了。
对方绝对不是沐浴在圣光中的圣子,而是黑暗中才可能存在的深渊恶魔。
派克木然地抹了抹额头,手心濡湿的感觉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紧张。他好容易总算找回声音,只是沙哑得吓人:“坦,坦帕尔大人……”
“恩?”
“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没有喝下那罐汤,怎么会……
奥兰多耸了耸肩:“我不是说了吗?我衷心的希望你达成那个愿望,可惜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难道您一开始就……”
“难道你从最开始就决定做到今天这一步吗?”奥兰多又歪了歪脑袋,反问派克,那副模样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孩子遇到了让他不解的事。
“不是……”
“那么我当然也不是。”
“但您……”
奥兰多凝视着那双同自己有点相似的眼睛:“知道吗,我当时决定救你,是因为我觉得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我以为你和我是一类人。”
他的视线穿透了派克的身体,也穿透了其他一切屏障,仿佛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派克不敢吭声,但他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了一个黑影从窗口闪过。心情蓦然一松,他竟然有种快要虚脱的感觉。
“可是我发现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派克,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派克这时候已经恢复过来,他奇怪自己刚才怎么会被奥兰多给压制得说不出话来,他恨恨地瞪着对方,清秀的面孔透出几分阴狠来:“信任?”
他嗤笑一声:“你认为你真的给我信任了吗?如果是真的给了,那么今天晚上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没错,你救下了我的性命,还让我吃饱穿暖,最初我的确很感激你。可是……你知道吗,你真的明白我身份的意义吗?我是奴隶,带着魔法烙印的奴隶。而你是从放逐岛之外来的人,你不可能一辈子带着我,更不可能将我带出放逐岛……而你……显然是要从岛上离开的。既然注定了未来要被你抛弃,那么还不如我先抛弃你!”
“更何况,你要去的地方竟然是魔巢!魔巢是什么地方,放逐岛上人人都知道那是不能接近的地方!你根本没有可能进入魔巢再活着出来,既然你肯定会死,我愿意给你一个美妙的死亡,难道不好吗?”
奥兰多嘴角泛起一抹古怪的笑意:“看来放逐之岛真的就像传说的那样,背叛者也能给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你确定,你今天晚上是来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