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裴明淮跟着吴震上了楼顶,那扇屏风已然收拢,两老两少都坐在椅上。碗中茶早冷,四人却都没喝一口。
吴震的眼光自四人身上缓缓掠过,他的眼神锋锐如刀,那青年男女均是瞎眼之人也罢了,老夫妻二人却都同时打了个寒颤。见吴震身上穿着官服,老人忙一弯腰,道:“大人……”
吴震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你们是哪里人士?”
老人道:“老朽江明,就是邺都人。早年也曾有不少徒弟,如今,那些徒弟都学到了手艺,自立门户去了……”长长一叹,道,“只落得个糊口罢了。”
吴震道:“是金百万请你们来的?”
江明道:“正是。我四人在街上卖艺,后来有位爷来说,请我们今日进府来演,还给了定钱。”
吴震道:“那人是谁?”
江明想了想道:“是位穿黄衫的公子,似乎姓……”
江妻插口道:“姓卢。”
江明忙道:“不错,不错,便是卢公子。他手里还抱了一张琴。”
吴震又问:“你们是几时来的?”
江明道:“今日一大早便来了。有位管家将我们安置在这里,告诉我们只管演便是。”
吴震转顾裴明淮道:“我知道这些你都问过,但我还是得再问上一遍,这是规矩。”
裴明淮笑道:“你只管问。”他便踱到那紫檀椅前,将鹅黄绢衣轻轻搭在椅背上,自己坐下。这个位置背着阳光,正对着屏风,却是看皮影的最好地方。
吴震又问了那江明几句,眼看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对裴明淮道:“我们下去罢。”
江明在他们身后道:“两位大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呢?”
吴震冷冷道:“到我说能的时候。”
下了北楼,那叫金贤的管家见了二人忙迎了上去,陪笑道:“老爷让我来侍候两位,有什么事只管与我说。”
吴震道:“这园子有多少房舍?”
他这一问却问得金贤有些不知所措,道:“百十间总有罢?”
吴震道:“好,你就将今日来的所有人都安置住下,每日三餐不可怠慢,再给些钱以免他们着急。金百万家财万贯,不会吝啬这些吧?”
金贤忙道:“不会,自然不会。吴爷说怎的,便是怎的。”
吴震满意地一点头,道:“让你们的家丁四处多看看,我也会调些捕快过来。没我点头,不能让一个人离开,明白了么?”
金贤慌忙道:“明白,明白。吴爷您尽管放心。老爷已吩咐下来,一切两位作主,只管吩咐我便是。”
裴明淮在旁笑道:“何必留这么多人,你真是不想便宜金百万哪。照我说,留北楼的人就可以了,别的人且让他们走,只要不离这邺城便是。在这里的人多了,反倒是人多眼杂,夜长梦多。”
吴震皱了皱眉,道:“你的话也有理。”对金贤道,“金管家,便按他的话罢。”
金贤答应着,裴明淮问道:“金老爷怎样了?”
金贤叹道:“我家老爷最疼姑娘,此时旧疾发作,正请大夫呢。”
吴震道:“旧疾?什么旧疾?”
金贤苦笑道:“老爷身体发福,多走动几步都吃力,更不要说突然见到这般情景了。”
裴明淮道:“原来是胖出来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