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傻。”舒铮说,“完全有可能是钻出来之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成长!”她的眼光,扫着四周,略有点虚浮,仿佛周围的黑暗里,藏着未知的可怕的事物一样,“现在,那个血鬼,还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在等着我们……”
“他没有攻击我们。”肖默说,“我记得,血鬼离开母体后,具有很强的攻击性。”
舒铮淡淡地说了一句:“谁知道?说不定,它已经攻击过了。”
肖默警觉地说:“你是说,那几个失踪的学生?”
也不对。肖默想着,如果真是被攻击过了,那也应该留下尸体。虽然肖默很不愿意这样想,但他是深刻地记得,那些被杀死的人,简直像是躺在一片血海里,尸体破碎不堪,惨不忍睹。
而不应该是失踪。
舒铮看着他。“你还打算睡觉吗?”
肖默苦笑。“看样子,在云中医院,是永远不要想安安稳稳地睡上一个夜晚的。”
舒铮打开了跟白玳住的那间相对的房间,准备在这里守着。
原本左双双的房间在白玳的隔壁,不过,她坚持要跟白玳睡一个屋子,舒铮拗不过她,也只得同意了。
舒铮坐在床上,闭目养神。肖默却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看。他终于听到舒铮慢悠悠地说:“肖默,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明知道你不是舒铮,可还是忍不住想看看。”肖默淡淡地说,“林露,扮演舒铮的角色,你的感觉如何?你——很入戏呀,所有舒铮的情绪,舒铮的反应,你都模仿得那么神似,我都被你给骗过了。”
舒铮仍然闭着眼睛,缓缓地说:“肖上尉,你的上级犯了一个错误。他们应该让你好好地学习一点跟你负责的任务有关的常识。我吸收了舒铮的记忆,她的记忆和情感,都在我的脑子里被激活了。确切地说,她也是我的一部分了,又怎么谈得上‘扮演’?”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空洞而茫然地,注视着米色的空荡荡的墙壁。
墙壁上有一幅油画。
《勒达与天鹅》。
破壳而生的婴孩,却长着天鹅的翅膀。
肖默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画。云中医院里面挂着的画,大都是有隐喻存在的。只不过,那些用作基因变异的实验品,并非是天生如此,也不是像安徒生的童话《野天鹅》那样,被女巫的咒语变成了天鹅。
这些学生,从来到云中学院的那天开始,他们的生命其实才真的开始。左双双对于幼年的记忆,不过是虚假的,是强加给她的。她们没有过去——她们只是在培养池里孕育出来的实验品而已。
就跟《黑客帝国》里面那些从树上生长出来的婴儿胚胎一样。都是假的。再五彩缤纷的回忆,都是假的。
舒铮缓缓地说:“我感觉得到她的悲伤,绝望,无奈,还有——仇恨和愤怒。不,肖默,不是扮演她的角色,而是她的这些情感,渗入到我的脑子里。我有时候,都不知道,我究竟是林露,还是舒铮?……你知道,这很可怕。我跟她的记忆,互相地交织在一起,互相地影响……也许有一天,林露反而会不存在了?我曾经……曾经扮演过一个女孩,后来,我觉得,我就变成了她。或者说,我希望我变成她……可是,我不可能成为她……”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细和缥缈,听得肖默不寒而栗。正在这时,只听到从对面的房间,传来了白玳的一声惊叫。
舒铮和肖默都直跳了起来。
白玳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一脸的恐惧。她的眼睛,直瞪瞪地盯着墙壁,可是,那墙壁上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空空如也的白。
只有一幅画,也是《勒达与天鹅》。这一层楼里,好像每个房间都挂着这画。
“左双双呢?”肖默问白玳。他没有看到左双双的影子。“她去卫生间了?”
白玳机械地摇头。她喃喃地说:“不,她不见了。”
舒铮进卫生间看了一眼,很快地出来了。她对着肖默摇了摇头。
卫生间很小,一览无遗,连找都不用找,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云中医院的第一到十八层,因为在地下,根本连窗户都没有。舒铮和肖默一直守在对面能够看到门的地方,门是虚掩的,他们也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出。
肖默瞟了舒铮一眼,冷笑地说:“这房间里,肯定也有什么机关啊,暗道的,是吧?”
舒铮知道他指的是上一回,自己也在他面前“神秘消失”了,用的就是衣柜里面的一个暗道。她做了个苦脸,说:“这一回,我可是跟你一直在一起的,不关我的事。我跟你一样,也是一头雾水!”
肖默问:“这个房间有没有暗道?”
舒铮说:“真没有。”她想了一想,指了一指墙上挂着的那副《勒达与天鹅》。“画后面有个小圆洞,是每个房间都有的通气孔,因为这里的大门,真密闭起来会空气不够流通,所以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有通气的管道。”
肖默走到画前,把那画取了下来。果然,在后面有个圆形的洞,连着特别铺设的通气管道。但是真的很窄,他最多能伸进一个头。
他又把画挂了回去。“原来这画也是为了遮这个洞的。好吧,我们再找找看吧。”
两个人先不理会缩在床上的白玳,认认真真把这个房间检查了一遍,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找到。
舒铮摇了摇头说:“我说过了,这就是个普通的房间,没有暗道。奇怪了,双双是从哪里消失的?”她坐到了床边,柔声地问白玳,“你睡着了?什么都没看到?”
白玳连连地摇头,她的眼里,盛满恐惧,抓着被子的手指都在发抖,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进被子里。
“没有……我睡着了……突然醒过来……就没看到双双了……我,我很害怕……”
舒铮继续追问:“你睡着之前,双双在干什么?你记得吗?”
“她……”白玳喃喃地说,“她也睡了呀,她就睡在我身边……”
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大床,睡两个女孩子绰绰有余。白玳旁边那个枕头,确实有人睡过的痕迹,略有点凹陷。舒铮拈起了一丝落在枕上的细细的发丝,若有所思。这应该是左双双的头发,白玳的发色更黑些。
“舒铮,你过来。”肖默在招呼她。
舒铮走了过去,肖默正蹲在床脚,用一个手电照着地上看。“看这里。”
地上有一溜非常不明显的血点,颜色都近褐色了。洒在本来就是褐色的地板上,实在是不容易看到。
舒铮用手指碰了一下,说:“还没干透。”
血迹还没干透,就意味着不会超过一个小时。舒铮转头问;“白玳,你有没有受过伤?就在你睡前——这段时间?”
白玳本能地往自己从上看到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受伤。”
舒铮走到旁边的病房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小块玻璃片。肖默说:“你要取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