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点了点头。她走下了楼梯,那医生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盘旋的楼梯里,又走回了妇产科。这医生是个男人,只是白口罩把脸都遮得差不多了,看不清楚长相。
“这么晚,还有人出院。”舒铮看了一眼左腕上的表,“都半夜三点过了。”
肖默却没有回答她。舒铮一回头,只见肖默的眉头都打成了结。“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我见过她。”肖默缓缓地说,“她是昨天入院的。”
他还记得这个女人。她走在最后一个,手里也拎着那个深蓝色的旅行袋。同样的宽松长裙,同样的披肩发,连脖子上戴的一串琥珀色珠子的项链都没有变过。
只有一点不同。
她入院时那高高隆起的小腹,这时候奇迹般地平了下去。
“……这不可能。”舒铮听了他的话,立即回答,“我们且不说是不是生了孩子马上肚子能消下去,一个女人,不管是剖腹产,还是顺产,都不可能像她那样,走得那么稳,气色那么好。”
肖默笑了。“你好像还很清楚!”
舒铮瞪他一眼。“这是常识!”
“也许因为她是个很强健的乡下妇女。”肖默提出一个可能性,“不是说,常锻炼的女人都很强,生了孩子马上就能下地干活吗?”
舒铮仍然摇头。“她的样子,不对。刚生过孩子的,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真的,我不骗你,绝对不像。”
她说得如此笃定,肖默也不能再反驳了,虽然他觉得以舒铮的年纪和“经历”,说得这么一本正经,实在是挺搞笑的。
“别说话。”舒铮作了个手势,她正支着耳朵在听什么。肖默一凝神,他好像也真听到了铜风铃的响声。
叮当,叮当,叮当。
不像是一串风铃,倒像是由远及近,铃声次第响起。
他只看到舒铮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绝不是错觉。
舒铮脸上带着做梦一样的表情,缓缓地说:“我以前看过一个鬼片。电影的开头,就是在荒山野岭,有一座孤零零的寺庙。寺庙,你知道,不管是塔还是寺庙,在屋檐,都会有铜铃装饰。”
她的眼睛微微地眯缝了起来,声音也是恍恍惚惚地。“据说,那些铜铃有‘正法’之用,被风吹响的时候,就能够镇压邪灵。可是,那鬼片,却不一样。铜铃一响的时候,就有妖邪被唤出来……”
“叮当,叮当,叮当……”
她的话,被一串清脆低悦的铃响,陡然地截断了。这一次,铜风铃的响声,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听得更清楚。
舒铮脸上的红润之色,一下子都消失了。她抬头看着肖默,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恐惧之色。肖默拉住她的手,安慰地说:“你不应该信这个。我说一句不应该说的话——舒铮,你是最先进的生物基因的成果,所有怪力乱神的东西,在你眼里,都应该是一文不值的。”
“噢,我知道。”舒铮苍白而颤抖地说,“可是,肖默,你没有感觉到吗?某种气氛……某种东西……是的,那么阴冷,像很细很细的风——我知道这么形容不恰当,可是,就是那个感觉……慢慢地,四面八方地,朝我们席卷而来……我觉得,快要窒息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肖默看着她瞪得大大的黑色瞳仁,也有点惊吓,忙摇了摇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听!”舒铮低叫,“快听!有笑声!”
肖默侧耳去听。他什么都没听到。舒铮看着他茫然的表情,急得要跺脚。“真的!真的!我有听到了!肖默,你听,有人在笑啊!跟风铃的声音混在一起呀!”
“……我真的没有听到。”肖默说的是大实话。
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还是舒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