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太无聊了。
他已经耐着性子住了一个星期了,这一两天,终于,似乎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感觉了。
那十几个孕妇,都很年轻,二十来岁。肖默觉得,她们看起来都有些相似,皮肤普遍比较黑,五官也都比较粗糙,应该是乡下来的女人。一下子涌来这么多,难道真是如康悦然所说,她们都会在中元鬼节生下孩子吗?
门又轻轻地开了,一个女孩轻手轻脚地溜了进来。
舒铮。
她的头发过肩了,容貌依然俏丽,比起肖默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又更妩媚了几分。眼珠灵动,滴溜溜地乱转。她也穿着一身白底淡蓝条纹的病号服,头发在脑后束成一把,十分清爽。
“哎呀呀,天天躺在床上,还吃得那么好,我肯定要长胖了。”舒铮把门关好,往床边一坐,说,“怎么样?你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吗?”
肖默把刚才见到的大批涌来的孕妇,跟她说了一遍。“虽然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我直觉地觉得,马上就会有事情发生了。”
他话还没落音,就恍惚地听到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声,只响了一半,就戛然中断了。肖默跟舒铮对视了一眼,肖默“嗖”地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就往外跑。舒铮急忙抓起床边放着的拐杖,跟了上去。
“喂喂!你别忘了你还是病人!”
肖默一把夺过了她手里举着的拐杖,尽量让自己更像一个病人,一瘸一拐地沿着过道跑了过去。舒铮指着右边说:“声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那边有一个显眼的指示牌。
“妇产科”。
肖默只犹豫了一瞬间,就拄着拐杖冲了过去。舒铮在他后面看着,忍不住说:“你这样子好好玩啊,就像个小老头……”
肖默的身体遮着她,她看不到那边发生的事。只见肖默非常突然地停住了,“砰”地一声响,连手里的金属拐杖都掉到了地上。舒铮急忙跑上前去,只看了一眼,她就捂住了嘴,却还是掩饰不住满脸的惊惶恐惧之色。
一个年轻的孕妇,仰面躺在地上。她的肚腹高高隆起,却被人剖开了,从肠胃到子宫,里面的内脏都像是被人胡乱地拉扯过一般。鲜血像是喷射出来的,流得一地都是。女人的脸色灰白,眼睛瞪得大大的凸了出来,好像还在盯着他们看一样。
“肖……肖默。”舒铮颤抖着拉了拉肖默,“你看。”
肖默也还没有从震惊里回过神来。“什么?”
舒铮用手指了一指。“她肚子里面……”
肖默又低下头去看。他只看见内脏在血泊里一片狼藉,像是被人胡乱地揉搓过一样。舒铮看他没看出个所以然,跺了一下脚,说:“你还没发现吗?”
肖默是真的没发现。“发现什么?你是学生物基因的,人体结构肯定比我熟……”
“不是这个!”舒铮叫了起来,“你没注意吗?是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不见了!”
这句话一出口,肖默觉得连空气都冷得像是冻住了。舒铮看着他,那张俏丽的脸蛋,也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
舒铮定了定神,蹲了下身,侧着头仔细研究。肖默正在环视四周,只见过道里,有一间病房是开着门的,还有一大滩鲜血淋在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这个死去的孕妇应该就是住在这间病房里面的。
肖默只朝那病房走了一步,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放在窗台上的一盆鲜红色的花。
这花跟他自己病房里面放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
他自己窗台上那盆,是紫红色的。而这一盆,是更鲜亮的深紫红色,仿佛每一个花瓣都是在鲜血里面浸过一样。
风铃
肖默和舒铮很快就被赶来的大批医生和护士赶回了自己的病房。他们就听着那边脚步声不断,一直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才算安静下来。康悦然又把热牛奶给他送了进来,又嘱咐他“早睡”,才退了出去。
舒铮大概是一直留意着肖默这边的动静的,康悦然离开不到五分钟,她就又溜进来了。舒铮的面色依然苍白,也一丝笑容也不见了。
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发现了一件怪事。”
肖默注视着她。“什么怪事?”
“你说那孕妇是被人把小腹剖开了,其实这是不确切的。”舒铮平静地说,她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十分冷静而客观。“如果是被手术刀剖开,切口应该是光滑平整的。可是,她的小腹的伤口很可怕,像是被某种物体硬生生地撑开涨破的。”
肖默问:“你的结论是?”
舒铮抚了一下自己的脸。她的声音变低了。“在她的肚子里,没有发现她怀的孩子的踪影。也许……也许……”
她没有再说下去了。
肖默已经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了。
也许,是那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婴孩,自己从母亲的小腹里,狠狠地撞出来,甚至把母亲腹部的皮肉全部撕裂了开来。
“还有。”舒铮低声地说,“我有留意到,脐带已经断了。断口也很不平整,像是被硬生生扯断的一样。”
她苍白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抹有点顽皮的笑。“哦,肖默,你看,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像是科幻电影一样。《异形》,是不是?从孕育自己的母体里面,破腹而出……”
肖默打断了她。“那是外星怪物,可是那个孕妇,她是人!”
“谁知道呢?”舒铮转动着她乌黑晶亮的眼珠,“那些赶来的医生护士们,根本没有多说,立刻把尸体抬走了,把我们赶走了。——要我说,这说不定就是这医院的另外一个实验,所以,他们虽然惊恐,但应该是有心理准备的。”
她的两眼盯着肖默,声音里居然也有点阴森之意了。“说不定,他们本来就是在培育怪胎。只不过,跟我们之前发现的不一样。以前都是在培养池里培养的,而这一次,是由女人的子宫来养育的。”
她古怪地笑了一笑,“也许,这是种更先进的方式吧。你记得《异形》的进化方式吧?”
在《异形》这部经典的科幻电影里,异形也经历了一个进化的过程。首先,是卵生的,很多很多,异形的数量可以以几何级数来增长,他们选择人类或者别的动物来作寄主,到了成熟的时机,就从宿主的腹腔中,破腹而出。而到了最后,异形女王进化到了“胎生”,就是由自己怀孕来生出自己的异形孩子了。而这样的异形孩子,智力也是大大地进步了一个等级。
舒铮的眼光,有些恍惚地在病房里游走。她忽然“咦”了一声。肖默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她的眼光停留在了窗口上的那盆红花上。肖默以为自己明白了她目光的含义,就说:“刚才那个孕妇的病房里,也放着这花,就是颜色不一样……”
“不不不!”舒铮急切地打断了他,“颜色不一样,我的意思是,它本身的颜色不一样了。你没有发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