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谈张开嘴,又闭上。肖默继续说:“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些无辜的学生被骗到这个地方,一个个死得那么凄惨。我想知道在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而且现在还一直在延续着某种惨剧。我想知道你们竭尽全力,在保护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牺牲再多的人也无所谓。我也想知道,那些紧闭着的门后面,究竟是什么。”
“……你的问题太多了。”许谈慢慢地说,“所以,我从来都不想你来这里。这是我的真心话,肖默。”
“他们是不是感染了?”肖默急促地问,“就像当年那些感染病毒而变异的人一样?我是说,刚才我们遇到的那个怪物?我想朱海他们也一定碰到了,否则他们不会开枪!他们的同学,一个女孩子,变成了一个只有半截,用肉垫走路的怪物!连枪都不怕的怪物!”
让他吃惊的是,许谈却发出了一声讥讽的笑。“感染?变异?你以为是科幻电影?有那么容易吗?”
肖默有点呆滞地看着许谈。“你是什么意思?那……她们的同学变成那样,是因为什么?”
“你跟金燕那几个人,也在那地方呆过,你们怎么没事?”许谈反问。他看到肖默迷惑不解的表情,又说了一句,“那个地方没有问题,问题是出在这群学生自己身上!”
肖默这次是真的呆住了。这时候,卫兰伸出了手,颤抖地去抓肖默的手臂。“求求你,帮帮我们。我才十八岁,我……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们,把我们带出去吧。我要回学校……”
肖默安慰地说:“你放心,我们会救你的。”
许谈在旁边听着,这时候问道:“你说,你们是毕业旅行?”
卫兰和舒铮都点了点头。许谈说:“十八岁的毕业旅行?你几岁念的大学?”
肖默一楞。舒铮张大了眼睛,说:“我们一直都住在学校里啊。”
这一回,轮到肖默吃惊了。肖默再问:“什么叫一直?说清楚一点?”
“我们都是孤儿。”舒铮轻轻地说,“我不太记得我小时候的事了。我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在学校了。我们都是这样的。”
她的脸上,也露出了茫然所失的神情。“因为大家都是这样,所以,我们都并不在意了。学校很大,很漂亮,什么都有。大家都很好,我在那里过得很快活。”她望了一眼卫兰,“是吧,卫兰?我们,还有梅蒂,都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卫兰认真地点了点头。她们两个人的眼神,都十分单纯,但却看得肖默浑身发寒,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许谈又试探地问了一个问题:“你们的学校……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似乎问住了卫兰和舒铮。两个女孩面面相觑,最后是卫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学校在哪里。学校就是学校。我只知道是在一座山里面,学校里面有很大的湖泊。学校的名字嘛,我们当然知道。”
肖默的手心都冒出了汗。他问:“学校叫什么名字?”
舒铮和卫兰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云中学院。”
两个女孩都没有注意到肖默的表情,舒铮从自己的衣领里拉出一条银色的项链,项链的坠着是一朵蓝色的云,十分精致。“你们看,这就是我们学校的校徽,很漂亮吧?我们是分院,听说这样的分院挺多的。”
卫兰的衣领上,也戴着一枚小小的徽章,也是同样的一朵蓝色的云。肖默这时候自然也记起来了,梅蒂也戴着同款的项链。
肖默喃喃地说:“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朱海他们几个身上……原来,这些学生,才是最关键的……”
许谈忽然把肖默一拉,说:“你们跟我来。我有东西让你们看。”
许谈带他们去的,是一间巨大的房间。房间空空如也,只有靠墙的地方,放着几十把椅子。
许谈打开了全息投影,图像一变清晰,卫兰和舒铮,就发出了惊讶的叫声。
“这不就是我们学校吗?!”
肖默颓然地坐在椅子里。金属的椅脚,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十分刺耳。许谈一手按在他肩膀上,低声地说:“你看,肖默,这就是那个天才的狂想。不仅有云中医院的存在,还有云中学院的存在。——确切地说,是云中学院的分院。”
他接触到卫兰和舒铮的眼神,这两个女孩的眼睛,清澈而无辜。许谈突然之间,也感到一阵内疚,低下了头。
全息投影的影像,是一所学校。相当美丽的一个地方,群山环绕。有一个很大的湖泊,学校里面有一座很大的建筑物,但是有趣的是,也是五颜六色的,跟云中医院一样。那种夸张的色彩和造型,像个童话乐园。
卫兰和舒铮的脸上,都露出了怀念的笑容,十分甜蜜。卫兰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毕业旅行以后,我们就要离开学校和同学们了。唉,真舍不得。我们在一起了十年,就像兄弟姐妹一样,以后就要分开了……”
舒铮却没有说话。她直直地瞪着肖默和许谈,忽然间,叫了起来:“你们怎么了?你们两个人,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们?为什么?……好像……好像我们是很可怜很可怜的东西一样?……”
肖默低下了头。许谈也把头朝开了。舒铮紧紧地抓着脖子上戴着的项链,尖声叫道:“你们一定知道什么,是不是?告诉我们,拜托,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你们能接受‘真实’吗?”许谈缓缓地说。肖默拉了他一下,许谈却说,“肖默,你真的觉得一个虚伪的幻觉就是好的吗?就算是《黑客帝国》,尼奥也必须得接受自己活着的世界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这个事实。”
肖默迟疑地说:“可是……”
许谈说:“他们必须接受。”他随手一划,那个学校的全息投影就变了,变成了云中医院的整个外景。舒铮和卫兰,又惊呼了起来:“这是什么?跟我们的学校好像啊,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肖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舒铮,卫兰,你们听我说。你们一直认为你们跟一般人没有差别,但其实是不一样的。没有那么奇怪的学校,会让人在里面一住十年,非要等到你们十八岁成人了,才能离开,就算你们是孤儿,也不会这样。这等于是限制了你们的人身自由,或者说,设计了你们的人生路线。你们——本来就是被制造出来的实验品。”
捕猎
许谈又伸手在空气里划了一下。这一次,出现的是那副《观察一个胚胎的诞生》的复制品。许谈注视着面前的两个女孩,缓缓地说:“你们就是那些破壳而出的胚胎。你们一出来的时候,就是八九岁的样子。然后,在那个学院里面,你们像平常人一样,过了十年。直到十八岁,直到今天,才把你们带回到制造你们的地方——你们永远不可能有机会去感受外面真实的世界,你们没有机会的。你们说的那个叫杨泽的同学,应该就是一直监视着你们的人。他跟你们不一样。他把你们带回来了,带回到了这个培养你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