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手脚。“好吧,那我们就去那些能进的地方看看吧。”
金燕忽然回过头,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问询台。“晓钧不见了。现在这一楼,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朱海笑着说:“难道这里还有急诊可看?肯定晓钧是躲懒睡觉去了。”
肖默的脑海里,那具惨不忍睹的女尸,又浮现了出来。他摇了摇头,努力地想把那景象从自己的脑海里给驱逐出去。
“不是睡觉去了,很可能是死了。”
几个人都盯着他看。肖默平静地说:“我在下面那个血清中心,看到了一具尸体。穿着你的衣服,金燕,还戴着你的蓝宝石项链。我以为是你。后来,我来到了许谈的办公区,在他的衣柜里面,发现了另一具尸体。这一次,我以为一定是你了。没想到,你却还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金燕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上的项链。“你是说这个?”她叹了一口气,说,“这项链是今年很流行的款式,到处都有卖的。”
“我知道,你穿的这种运动服,也是一个很流行的品牌。”肖默说,“可是,匆忙之间,要在这座医院里,找到一套跟你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和一条跟你戴的一模一样的项链,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金燕笑着摇了摇头。“真的,肖默,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们就暂时当你不知道吧。”肖默说,“我后来在想,血清中心那具尸体,如果不是你,那就是晓钧。”
金燕皱了一下眉。朱海和方非对视了一眼。这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金燕走到了问询台里面,翻着下面抽屉。朱海嗨了一声说:“你在找什么?”
“……什么都没找到。”金燕若有所思地说,“真奇怪。”
她却没有解释哪一点奇怪了,走了回来,说:“我们下去吧。”
进到电梯里后,方非说:“我们还是从负一楼开始吧。从负一楼,一层一层地往下搜,动作快一点,我们来得及的。”
肖默侧过头,看着他。“来得及?你这话听起来,真的很奇怪。好像我们都是吸血鬼,到了明天天亮,太阳一出来,我们在阳光下都会痛苦呻吟着消失。你们非常着急,虽然你们极力在克制,可是,我知道,你们急得不得了,一分一秒对你们来说,都是极其宝贵的。”
方非注视着他,慢慢地说:“你眼力很好。很聪明,肖默。希望你的聪明,可以用对地方。”
金燕看着电梯四壁的镜子里映出来的自己的脸。秀丽的一张脸,在镜子里,有着轻微的变形。她忽然凑近了些,去看自己的嘴唇。“哎哟,有点干得脱皮了,我没有带唇膏呢。”
肖默从镜子里面看到,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又出现在了金燕的眼睛里。金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句:“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在正常的情况下,总是注意自己的外表的吧。”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朱海奇怪地问:“你什么意思?”
勒达与天鹅
“哦,我也不知道。”金燕轻声地说,“我刚才去翻那个问询台下面的抽屉。里面有笔,本子,一些工作用的小杂物,可是,我没有看到小镜子,小粉扑,唇膏……这一类的东西。我说不清楚……我只是觉得有一点奇怪。”
女人是会利用一切机会来照镜子的。这一点肖默也明白。金燕的意思,他已经很清楚了。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叮”地一声,电梯门又开了。肖默有点麻木地注视着打开的电梯门,他觉得,不管外面再出现什么,他也是真的无所谓了。
这个医院最让人着迷的一点就是,它如此地相似。每一层楼,都是那么地相似。而且几乎是完全对称的。走进去,就像走进一个迷宫。每一道门,都一模一样,除了病房上挂着的门牌号不相同,一切都是一样的。
“你们看,这下面就没有楼上的那道门。那门把一切都挡在里面了,我们怎么都进不去。”方非说。
“我们随便找个病房进去看看吧。”肖默提议。
“我们从一号病房开始吧。”
磁卡,指纹,加密码。门开了。
这病房,跟之前许谈让他们暂时住一晚的0914号没有什么两样。就像是豪华的病房。但是这个房间,却像是没有人住的样子。雪白的床单铺得整整齐齐,虽然一尘不染,但肖默直觉地觉得,这个病房,已经是很久没有人住了。
朱海低声对方非说:“看看有没有指纹。”
方非点了点头。然后几个人就看见他拿着个像小手电的东西在病房里转,转了几圈,说:“没有,一个指纹也没有找到。”
金燕忽然轻轻地“咦”了一声。几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她指着墙上挂的一幅画,说:“这画有点儿奇怪。”
墙上是有一幅画,肖默进来的时候扫了一眼,也没留心。因为这个医院里,到处都是名画的复制品,他在三十楼看得太多了。而且这幅画,他在三十楼的过道里还真看到过,是达·芬奇的名画,《勒达与天鹅》。如果非要说奇怪的话,就是这画复制得非常不错,说实话,放在医院,是大材小用了。
金燕找了个凳子,站了上去,用手电照着那幅画,细细地看。肖默仰着头看了片刻,说:“没什么奇怪的呀,仿得很好。虽然没有人能仿出达·芬奇笔下的那种完美的光影,但是,这已经是非常出色的复制品了。你们看勒达身体的肉感……”
“不是这个。”金燕打断了他,“你没看到真正重要的。往左看。”
勒达的脚边,靠画面的左边,有两个破壳的蛋。每个蛋里面,都有一对婴儿的双胞胎。也就是说,一共有四个刚刚破壳而出的婴儿。当然,其实,孩子哪里能从蛋里生出来呢,再没有常识的人都该知道,人类是胎生,可不是卵生的。这只是画家的一种比喻式的“画法”而已。
“我看出来了!”朱海失声叫了出来,“原画我见过,原来的那几个婴儿,都是正常的孩子,有手有脚。可是……可是,你们看这幅!孩子的身上披着羽毛!像安徒生童话里面,记得吗?《野天鹅》,王子们被坏心肠的王后变成了天鹅,最后变回来的时候,有一个最小的,手臂还留着一边是天鹅的翅膀……”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肖默只问了三个字:“为什么要画成这样?”
没有人答得出来。为什么要这么画?大概除了画的人,就没有人知道了。肖默朝前走了一步,慢慢地说:“在许谈的休息室,我还见到了一副达利的画。那幅画的名字是……《见证一个人类胚胎的诞生》。你们应该都知道那幅画。”
方非急促地呼吸着。他摘下眼镜,又戴上,戴上,又取下。“这里的一切,很显然,确实是跟生物基因工程有关系的。这个医院,一定在暗地里培养什么很奇怪的东西。这些画,都是某种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