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醒,循声望去,赵匡胤怒容满面,掀翻了面前桌案。
朝臣们不甚惶恐,纷纷伏地哀告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赵匡胤对这一地臣子视而不见,紧紧逼视着我。
目光如刀。
我不避。尽管我知道方才的举动,简直是将自己置身他盛怒的刀锋之下,将自己逼入死地。
我凄楚又决绝地望他。你可记得我曾说过,有些事,即使我明知不能做,也终会忍不住去做……他脸色数变。许久之后,目中的狂怒之色渐渐淡去,散去,浮出的,竟是微不可觉的郁悒与苦涩。
他沉声道:“违命侯酒醉无状,来人,将他送回府去,闭门思过!”
我错愕了,他竟未责罚我……他为何不责罚我?
左右内侍上前来,将我搀架而起。我推开他们的扶持,默默向殿外走去。
蓦地感觉,一道极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我,如影随形。
我微侧顾,赵匡胤的身边,一个紫衣袍之人,目不转睛地看我,若有所思。
他有着与赵匡胤颇为相似的五官轮廓,却更年青一些,较他多了分清俊,少了分英武。
只是我不喜他的目光,深藏不露,非拓达之人。如鹰隼般凌厉森然的目光,却偏要掩蔽在一片深邃暗潭之下。而那隐隐显现的幽光,让我有种被寒刃剖开肌理、一览无余的错觉。
步出殿外,我低声问身旁内侍:“皇上身旁着紫衣的,是何人?”
内侍阴恻一笑:“是晋王。”
我听过这名号,晋王赵光义,乃赵匡胤胞弟,文武双全,多艺能,深受他喜爱与信任。
回想起他方才的目光,我有些悚然。夜风卷起黄尘枯叶,素白的衣摆也蒙上层淡淡的污迹,我感觉身心俱疲,只想尽快回到荆馆。
只有那里的荧荧灯火,才让我觉得温暖。
佳人之殇
“花蕊夫人?你说的可是蜀主孟昶的贵妃花蕊夫人?”我不觉笔下一滞,心中大为懊恼。这一幅翎毛墨竹,老于霜皮,烟梢露叶,披离俯仰,宛若古木,本该是一派清爽不凡的神韵,只可惜这收尾一笔凝滞死板,硬是将原先的灵气抹杀了不少。
败笔……我将画卷一揉,丢到案角。
秋水眨着她那双似水明眸:“可不就是那个人称如花蕊般轻飞绝艳的花蕊夫人?
听宫中内侍们私下议论,她入宫才半月余,便得赵匡胤专宠,人都道‘三千宠爱在一身’呢!”
我又铺了张新纸,“那花蕊夫人真有如此美艳?可比得过我的小周后?”
秋水边研磨边笑道:“主上明日不是奉诏陪同宋帝上苑狩猎么?花蕊夫人定也在场,何不亲眼去瞧瞧?”
我紧蹙了眉,“秋水,有一事我一直忧心忡忡……小周后,莫非也入了宫?”
“主上,秋水查问过了,小周后并不在宫中,你就放宽心罢!”
“但愿如此……”我轻叹。
被罚在荆馆禁足已有半月余,如今正是仲春三月。
赵匡胤准备在上苑举行一场春猎,命三品以上的官员悉数陪同。
次日,风和日丽。
还未至上苑,便闻号角声起,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