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进保呆呆瞪大了黑溜溜的眼,有点苦恼,“龙源的蟹黄包可贵可贵了!”
胤禩循循善诱,“你看,刘全不是刚送了银子来么?”
小进保点头:“是呀,我瞧见了。”
胤禩继续说:“所以我们现在不差钱,不是么?”
小进保露出思索的神色,“好象……是的。”
胤禩微微一笑,“那不就结了?银子不就是用的么?难道进保不想吃蟹黄包?”
“想是想,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进保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脑子开始不够用了。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想吃就买,天经地义。”胤禩笑眯眯的说,“现在我们又不是没有钱。”
进保又眨巴了一下眼睛,放弃了继续思考的努力,反正自家哥哥说的肯定没错,“好,我这就去!”
等进保拿着钱出了门,胤禩才满意的朝后一倒,靠在床头。别的且先不用理会,还是叫小孩儿舍得花钱了再说。
龙源楼
无聊了好些时日,当腿伤终于差不多痊愈了,胤禩便铺了纸练字。写了没几个字,他盯着手腕叹了口气。他不确定这个身体从前在书法上是否有天赋,但可以肯定的是,从今往后,这个身体会像自己的前一世那般,腕力不够,写出来的字总是欠缺了几分力道。
明明他提弓射箭也不在话下呀……八爷正站在桌前思考着这个问题,就听进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哥,你的腿好啦?”
小孩儿方才打外头进来,一见他就跑到跟前,不放心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遭他的伤腿,大有将他塞进被窝里继续躺着的架势。
“已大好了。”赶紧开口打消进保的意图,当年病入膏肓他尚且不愿时时躺在床上,何况只有区区一条伤腿的现在?摸摸小孩儿的脑袋,胤禩心满意足的在进保脸上找到了开始冒尖的肉,那丝蜡黄隐隐也有彻底褪去的趋势,此刻因跑得急,愈发透出一分红润,加上与自己相似的清秀眉目,总算有了点小孩子圆白粉嫩的模样,“本来也没伤筋动骨,好起来自然会快一些。”
“那就好!”进保的一双眼笑得弯起,就着胤禩的手蹭了蹭,转眼却又露出一点忧国忧民似的苦恼,“可是……”
“可是什么?”这种神色出现在才五六岁的小孩子脸上,难免给人一种生搬硬套的怪异感,胤禩有些好笑,心里一动就捏住他的腮帮子往两边拉。
进保措不及防的被他拽着脸,心里很是有些委屈,“哥!”扁着嘴声音含糊得很,“……哥!哥!”他喊了好几声才从胤禩的魔掌下逃出,“可是我们现在又没有多少钱了!”
一鼓作气的飞快说完,小孩儿后退一大步,戒备的盯住胤禩的手,似是生怕他下一刻又要捏上来。
这下胤禩真被逗笑了,“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进保扁扁嘴,犹犹豫豫的拢过来,手却牢牢的捂住脸,见胤禩的手抬了抬就跟惊弓之鸟似的往后缩。好半晌,确定自家哥哥是真的没别的打算了,才站到跟前,不忘义正词严地声明,“进保长大了,不能被捏脸的。”
“是,是……”心想我这个身体都还是个小孩子,你长什么大呀,胤禩笑眯眯的应了两声。
大约看出了他的敷衍,进保鼓着脸颊瞪他。
胤禩泰然自若的转移话题,“你说咱们没银子了?”
“啊?”进保老老实实回答,“是啊,快没了。”
银子所剩无几倒是胤禩早就知晓的事,虽说总由进保出门花钱,但两人的财产一向都被压在胤禩的枕头底下,又怎会连数目都搞不清?他一点没惊慌,“没了就没了,我正想出去找点事做。”
“找事做?”小孩儿不解的歪着脑袋,“可是哥,你不是要去那个叫什么咸安宫读书么?”
“那个呀……”胤禩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试图将进保扯晕,“是啊,确实要去那儿念书,但是又没说一定要现在去。你看我每天在家里看书,学业也并未丢下是不是?再者就算去了那儿,难道会一下子突飞猛进?也不会呀,所以倒不如慢慢来,急是没用的。不是有句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等赚到足够的银子再去也不晚。进保你就放心,总归饿不到你的。”
“……我才不怕饿!”进保昂首挺胸的说完又眨巴眨巴眼睛,怎的觉得自家哥哥说的话分开来很简单,合在一起就有些听不明白了呢?
眼见着小孩儿因想不明白眉头都拧到了一块,胤禩有些心疼的替他将眉间抹平,“不用多想,我自有主意。”
“……哦。”进保的眼珠转了转,决定暂且听哥哥的话。
*****
对接下来的打算,胤禩也是费过好一番思量的。这个身体是旗人,若只是维持生计倒也容易。可要实现他养胖小进保的想法,就差的有些远了。最佳的切入点,经过这些日子的思索,也已有了眉目。
站在街头一角,胤禩注视着前方,心潮免不了的有些起伏。虽说早已听到了龙源的名号,可听到跟亲眼见到毕竟是两码事。
这么多年过去,龙源依然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在装潢上头,从原先的富贵雍容往现今的雅致转变了许多。看着看着,胤禩只觉得心头漫上层层伤感。什么都不一样了,甚至现在站在此处的这个人,也不再是当初的皇八子。
掸了掸衣摆,八爷迈步向龙源走去。
等三言两语的说服跑堂的带他去见掌柜,跟在跑堂的身后,胤禩嘴角噙了一抹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只是在环视四周时,又悄悄苦大仇深的鼓了鼓腮帮子:遥想当年,爷也是其中的座上宾啊,现如今却竟然反过来要——咳,还未必能成那招待宾客的一方。
他却不知自己的神色恰好落在二百无聊赖倚着栏杆的一名中年人眼中,那人先是一愣,继而饶有兴致的目送他进入后堂,略略寻思了一会,招手叫来那个领路的伙计。
“刚过去的那个小孩,是什么人?”
伙计毕恭毕敬的对他说:“说是来找掌柜的有事,只怕是找活做。”就差点头哈腰了。
中年人也没多问:“你叫老孙过来一下。”
“是,小的这就去叫掌柜的。”
伙计得了吩咐赶紧去了,额上浮出的一层汗也没顾得上擦。没多久,那位孙掌柜拎着下摆快步走了上来,“主子爷,您叫我?”
“嗯。”中年人懒懒的拈了颗花生米抛进嘴里,“刚才那个去找你的小孩,你收了?”
孙掌柜琢磨着答:“他得罪您了?奴才马上去赶他走……”
“停!”中年人没好气的睨他一眼,“我说老孙啊,这么些年你怎么还是这副老样子?一个小孩能得罪我什么,我就是觉得……”
他忽的沉默下来,孙掌柜也不敢吭声,只能如临大敌的杵在那儿。
“就是觉得……”他的神态有些像我的一位长辈啊……想到这里中年人失笑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那人离世也有几十年了。恐怕只是错觉,也罢,既然遇到了他也就当做回好事了,只要这孩子可堪造就,又有什么不能提携一把?他这才继续道,“说说他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