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田易倚在门边目送他而去,半晌,忽地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既然话已说开,认真说来严君还该更松快些,可事实并非如此,因严君总惦记着要保持距离。虽说田七都看出一丝端倪,问:“少爷,严少爷,你们俩……”
“什么!”严君吓了一跳,在看到田易不动声色的模样后才觉着自己反应太大了些,赶紧挽回道,“你说我们什么?”
“我也说不好。”田七却扔出这么句话来,他也的确说不上来,只是觉着自家这二位格外亲近起来,让自己像个外人似的。
田易只意味深长瞥一眼严君,严君知道他是叫自己别放在心上。
其实他们现在能做什么?甜甜蜜蜜卿卿我我昭告天下?严君只要想一想都被肉麻得全身冒出鸡皮疙瘩,田易大约也做不到这样。
这日安东尼过来,神神秘秘地掏出厚厚一卷物事塞给田易。严君有些好奇,但又不怎么愿对上田易,难免有些探头探脑。田易却已将那卷东西展开,隔得不近,也能看到上边工工整整地写了好些小楷。
严君更好奇了,“这是什么?”
安东尼得意道:“这是我见有人抄了,只在几家私下传阅的东西,便也给田公子弄了份来。听人说,这很紧要。好象都是什么……大家的文?哦,还有前边历次的考卷!本府官员的程文,还有更大的大官的程文。田公子,你看有用没用?”
如今他与严君交流越来越多,汉话说得也愈加流利,而且不带一点本地的方音。听他这样一说,田易只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
他极是认真地对安东尼作了个揖:“多谢。”
“嘿,田公子别这么客气。”安东尼无可无不可地走了,不当一回事,可在田易,就必须当成件大恩惠。
严君见他神色肃然,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这到底有什么用?”
田易解释给他听:“名家的文,乃至历次考卷,可以让人知道该怎样作文。而官员的程文,你想想,那些考官不都是从官员里产生的么?当然,倒也并非说要奉承并揣摩其意,而是能从中找到针对之处和一些技巧。”
严君这下也了然了,并不是像他所想是作弊,其实是类似于考前划重点之类,叫考生不至于无的放矢。
离开考愈近,大伙也就愈加忙碌,做着各项准备。八月悄然无声地到了,再一晃眼,乡试的日子就在眼前。无论之前用了多少功,流了多少汗,最后的成败便在此一举。
“快看看那考牌备好了没?”考牌是上考场时至关重要的物事,先前获取时,田易就被一五一十询问了姓名年龄履历出身,还有家中三代内是否有娼优皂隶,是否在丁忧期间,户籍在何处,还被在浮票上记下外貌描述。
“……早备好了。”
“那吃食呢?干的也要带些,最好能带个炉子!”
“……备好了!”
“那笔墨纸砚灯烛门帘呢?”
“……哎呀严少爷这些事有我这个书童给少爷操心,您就别添乱啦!”田七埋怨地白他一眼,要是严少爷再多问几句,他恐怕还真会忘记自个到底准备了哪些东西,可不就是添乱么!
“……”严君这才讪讪地闭了嘴退到一旁。难怪他如此,他也是刚刚才知原来乡试要连考三场每场三天,而且每一场得一直待在号舍内,比起现代时的高考研考国考,强度大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田易本袖着手在一旁旁观田七忙活,见此情形,哪会不知严君是心里在意才会这样。他眼中眸光一闪,猛地拉住严君往外一扯,两人一同到了另一间房里。
“阿易?”
“莫要在那打扰田七了。”
“……我知道,用不着你说。”严君心想轻重缓急他还会不晓得?下一刻,他却发现田易欺近到了面前,让他如惊弓之鸟般瞪起眼,“你你……你干嘛?”
“阿君,跟你商量个事。”
“说!”
“你也知我考试时爱紧张,现下就有些,到了明日开考时定会更……这一紧张,我怕就考不好了。这一考不好,就得辜负你对我的关心,还会辜负成伯对我的期望,那我可真是百死莫辞了……所以,我想到了个法子,估摸着定能成功叫我忘却紧张。”
他说完便眯了眼看严君,只候了一瞬,这人果真上了钩,“什么方法?”
“很简单。”田易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就是需要你给我鼓个劲。”
“啊?”严君被那股子热气弄得浑身不自在,思维自然更加迟钝。紧接着,耳边的热气却离开了,嘴上随即被一样柔软又温热的物事撞过来,轻轻叼住。
他立马全身都僵硬了。
田易倒也没有深入,过了会便松开,只好整以暇看他的反应,看他傻愣愣的,内心恨不得拍桌子狂笑一阵。这时他才拍得严君回神,道:“便就是这样,若这样做了,我大约能不紧张,好好考了。”
严君面上跟打翻了染料铺一般,忽青忽白隔会又变红,沉默良久,他就如田易所料,还是点了头。
八月初九这日终于到了,早起用过安东尼特意备好的饭,看了眼打包好的物品,田易拿手朝严君招了招。严君先是一怔,继而省悟那事原来是真的!心里天人交战半晌,他才在田七好奇又狐疑的目光中走了过去。
田易顺势掩上门,狭小的空间内便只有他们二人。要真说起来,严君对于这事也不是没怀有期待。要换了其他任何人,他不一拳打过去才怪,可田易不一样。
“昨儿说好的,给我鼓个劲,阿君,主动些?”
“……你的要求未免太多了。”严君被他的话给噎得差点没翻白眼,再一想又觉得无所谓,反正结果一样,何必拖拉?
于是反倒是田易吓了一跳。
严君果真一步向前,不管不顾地吻了过来。
还是极轻的接触,或许因看得太重,反而无法随心所欲,只在唇上流连一会他就打算挪开。但田易哪会准许他如此,当下就反客为主,舔咬过来。
严君只发出一声“唔”,剩下的语声,全都被淹没在了两人相叠的双唇中。来自那人的劲道并不重,动作自始至终都轻柔至极。
待到一吻结束,严君忽然觉得可以相信这人对自己也有意。
两人才出去,田七就看了看他们,问道:“严少爷你脸怎的红成这样?莫不是这天太热了?既然热,为啥还要进屋关着门说话?”
田易原本只想旁观,可被严君一眼瞪来,还是出声解救道:“好了,我该出发了,不然就晚了。田七你拿东西,我们走。”
天才蒙蒙亮,路上已满是行人与马车,清一色全是考生,因寻常人等这时禁止上街。没用多久,车子就到了府城东边的贡院。贡院大门外约两丈的地方开着道辕门,所有考生均在此处集结。卯时一到便是三声炮响,随即又是三声,这时大门方才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