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田易发现被排除在外的成了自己,就见严君、田七和三妮神神秘秘地关在厨房里忙活。他倒没想打听,不过这日晚间刚一回家,却被严君拉了过去。
他看这人面庞上泛着一抹红晕,像是十分兴奋,愈加叫那张脸都格外俊秀,田易便弯了弯唇,“阿君?什么事?”
“这些……”严君说着指了指桌上,“田七和三妮都说喜欢,我还是想让你也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
“你这么看好我,我自然要看。”田易玩笑了一句,拢到近前不禁吃了一惊。他进来就依稀见桌上摆着糕点,却未曾想到花样如此繁多,样式这般新奇,竟像是见所未见。转念一想也不奇怪,严君家乡本就与这里大相径庭。他拿起一个撒了糖霜屑的小蛋糕,圆滚滚的精巧可爱,送进嘴里,边道,“若要吸引小孩子,光靠样子都……”说到这他猛地一顿,严君既期待又难免忐忑地盯着他看,田易若无其事停了半晌,眼见严君憋不住想开口了,才微微一笑道,“好吃,甜而不腻,细致绵软,形态活泼有趣,香味浓郁芬芳。阿君,你那摊子必然能成。”
第一声吆喝
“……真的?”听他一说,严君只觉满心喜悦。
这些糕点别看个头小巧,即便孩童吃时也能用上个都不至于积食,每一个却都是他尽心尽力想出来又由田七与三妮细细品尝,提出意见再一一改进的成果。
比如田易现下刚吃的,就是特别加大了蛋清的分量,蒸时则注意刷锅的油量,最后还尝试了许多回的成分比例才最终制得。上边研碎的糖霜末,也选取了色泽更为雪白的。再比如旁边那种颜色亦呈白色的方形糕点,则参照了些许广东那边制双皮奶的法子,让蛋糕外面包裹上一层奶皮,格外的香甜滑嫩。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田易毫不吝啬地给予肯定,继而又细细地端详了一下他,温声道,“阿君,你近来似乎都未曾睡过几个踏实觉,脸色有些不好,今日既然都已做好,就无论如何也该早些睡下。若是人累病了,那还开什么摊子。”
“我知道,过会就去睡。”
严君嘴上应的很好,可当田易再回来时,就见他依然坐在桌前写写画画。面上看不到丝毫表情,目光专注且认真,浑然未觉自己和田七的出出进进。
瞥了一下那纸,上边是与他熟知的有些相仿又不尽相同的字,凌乱而潦草,田易也没多说,轻轻出门去做剩下的活。
然而等他第二次进门,却发现严君下巴搁在支起的手臂上,眼睛闭着,脑袋跟磕头似的一点一点,分明已睡着了。
胸口浮起一丝近乎于怜惜的情绪,让田易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严君身边,俯下身子把桌上散得到处都是的纸收拾好,才拍拍他的脸,“醒醒阿君,阿君?醒一醒,在这睡当心着凉,去床上睡。”
他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眼睛底下泛着淡淡的青色,表明了这些日子他有多累,可却又意外的沉,被喊了好一会才勉强撑起眼皮。视线茫然地乱飘,好不容易才落到田易脸上,“怎么?……好。”
田易有些好笑,拉起他往外走,“这事情啊,总是忙不完的,今日做不了就明日做,用不着这么着急。”
“可是……”严君想分辩几句,无奈脑中只剩一片混沌。最后他也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懵懵懂懂地回了屋,躺在床上睡下。一闭上眼,浑身的疲倦就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几乎只是一个眨眼,他已进入黑甜的梦乡。
“阿君?睡着了?……”连着叫了几声也没得到回应,田易便知他已睡熟,不由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掩上门,极力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响。
从这日起的两天后,严君的摊子总算是要在县里开张了。地点并不十分热闹,也没有固定下来,但根据他的实地考察,判断出这里人员流动相对集中,而且小孩子特别多,很符合目前对这个摊子的定位。而针对价格他也做了一番调查,最后将没有花样的小蛋糕定价为两文钱,不过是两块饴糖的价格。寻常人家应是能接受,哪怕不满足想多吃几块,这钱都比较好拿出。有花色的蛋糕,则按花色和精细的程度也区分了价位。
若非眼下资金有限,严君倒是很想像丰乐楼那般做广告。
等到把摊子支起,他看看四周,就发现即便这里并非最繁华的地段,也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商贩。左右有卖火钳火锹熨斗铁汤瓶的;有卖交椅衣架的;有卖碟碗蒸笼并水缸的;有卖小玩具和针头线脑的;还有卖花的,那花玲珑又洁白,闻着挺香;当然更有同他一般卖吃食的,或是熟的猪羊肉,或是风味小吃。人来人往,很是喧闹,他注意到小商贩们个个扯着嗓子招揽客人。
严君张了张嘴,面上慢慢涨红,好一会都一个字也没能发出。尽管他心知肚明这样矜持要不得,但想和做有时候,还真是两码事。
远远瞧见他傻愣愣地站在那,手脚都像不知该怎么放,田七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唉,严少爷这样可不成,你看香味都散开了,人家一见他傻子似的杵在那,谁会去买呀!不行不行,还是我去吧。”他才刚一迈步,衣领就被扯住了,转头却见是田易拽的,他纳闷了,“少爷,你干嘛不让我去啊?”
田易朝他摇了摇头,“这是阿君自己的事,别插手。”
“但是……”田七想不明白,自家少爷分明就挺关心这事,帮前帮后哪曾清闲?为啥眼下却……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啊对,袖手旁观呢?
田易也没打算同他解释,会悄悄跟到这来看看,只不过是不放心而已,压根没想让严君知晓。田七的确能帮得上忙,这小子惯来是伶牙俐齿的,但不能帮这个忙。他很清楚,严君对这个摊子有多认真,因而他愈加不能插手。这摊子是严君一心要开的,无论做成什么样都须得严君来承担。而吆喝客人,只是第一步罢了,若是连这第一步都踏不出去,倒不如早早回家算了。
与此同时,这条街的另一边,有个瘦削的少年同另几个人朝这走来,视线一扫,竟拧着眉毛愣在那里。
接着他就被身旁一个极壮实的少年使劲拍上肩膀,“青头,你看啥啊?那边有什么好看的?桂花姐也不在这啊!哎?好香,这是什么味道?”
青头朝严君的方向努了努嘴,“不就那么。”
“那是啥小吃?我从来没见过啊,可这味道当真好闻。”
“你去问问价钱,买几个呗。”
“那成,我去买,要不要给你妹也捎带几个?”
“嗯。”
青头见同伴跑去买了,眉头却没有展开,他已经确定那就是当初那位大哥,只是极洒脱拿出那些钱来的人,怎的会在此地贩卖小吃?
对于第一个上门的客人,严君实是惊喜万分。这日的第一笔生意,总共不到十文钱,却足够让他回味无穷。这少年的举动让一旁观望的几个小孩也有了拢来的底气,你推我攮的也买了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