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流星跨进门的是全叔,他挥了挥手里拿着的一叠文书,“易哥儿!我拿你们要的契书来了!你同……君哥儿看看,还有没有遗漏,或是需要改的地方,定下来了我们也好去县里找县老爷印押。”
“嗯,我看看。”接过契书,田易先翻了一遍,又拿给严君看。
严君这时再顾不上繁体字加竖版辨认有多吃力,逐字逐句地读起来。因为这可不是那户籍文书,而是切实与每个人的利益息息相关,绝对不能马虎。
看下去他便发现这契书跟现代的合同没有多少差别,条款分门别类,细致而明确。他需要付出的是对经营方式、环境、贩卖食物内容、如何分口味销售的策划,全叔则出钱出工出力,最后是商定好的按月分红。
严君知道这是颇费了一番工夫才达成的结果,他感激地看了眼田易,更小心翼翼地读了下去,判断其中是否有可能存在的陷阱。说到分红,他倒有些想笑。全叔明显不太信任这件事的结果,因此不愿意给现钱。但实际上,这样的分配方式,对他们更有利,正中了严君的下怀。
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严君确定这份契书没有问题。接下来,他同田易与全叔一道前往县衙,由官府对契书进行印押,契书才算是具备了法律效力。
到此时,严君只觉心头一块大石放下,回去的路上破天荒都觉得马车不颠簸了,或许是习惯了也说不定。
隔日严君发现田易并没有放弃改造水塘的打算,从他拿了一堆莲子出来却不吃就能看出。
见他拿了瓦片在右手,左手则摸起一颗莲子,细细地磨着顶部,严君有些不解:“你到底是想吃还是想干嘛?”
“当然不是吃。”田易给严君看皮的一端被磨薄的莲子,“莲子皮厚,若是放着不管,就没几颗能出芽了。只有像这样……”他边说,边让田七取来粘土,捏出一块约莫三指粗细两寸长短的泥团,将莲子的底部搁在下边,小心的搁平,再将泥团封住,又捏了捏,将泥团上端做得尖尖的,“等泥团干了,把这样的泥团扔进塘里,就会看到莲子的位置既稳又正。因莲子皮已磨薄了,芽就容易出了。”
“哦,那你还要移栽桑树么?”
“呵呵……”田易讪笑两声,“先不忙,一是时节不对,要再过几个月,二嘛……”他朝成伯瞥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被禁足了……严君了然点头,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自己每次出门都能感受到背部灼热的视线,转过头还能对上田易哀怨的目光。
气候一日日的愈加凉了,风一吹,院里便铺上一层落叶。趁着秋高气爽,大伙把收起来的被褥全拿出来晒。这日傍晚刚收呢,全叔的大嗓门又一次如惊雷般在门口炸开。
“易哥儿!君哥儿!”全叔满面红光地冲进来,两只手都快不知放哪了。
“全叔坐,出什么事了?”田易赶紧招呼他坐下,又让田七给气喘吁吁的他倒了杯水塞过去。
“不是出事,啊不,也算出事,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啊!就是我们那铺子!要我说老实话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一开始,我还真不信你们那主意能有什么好,不过现在我信了!”他一拍大腿,翘起了大拇指,“信得不能再信!你们可不晓得,就是好多别处的客人,都会特意绕点路跑过来买那啥……三明治吃!人家可都说了,隔得老远就闻得见香味!那股子味道,可真馋人!口味搭配可比馒头多得多了,还快,现在是人人都交口称赞啊!这么一来二去的,生意那叫一个火暴!哎呀把我都给吓了一跳。最开始那几天,我还当大伙就是为了尝尝鲜,没成想都这么些天了,虽然生意渐渐回落了些,可还是赚!照这样下去,马上就能把前边花的钱给挣回来!所以现在啊,正好月底了么,我把这半月该给你们的钱先拿来!你们猜猜,现在有多少了?”
田易和严君一齐摇头。
“嘿,这个数!”全叔摇了摇两根指头。
“两贯钱?”田七咋舌,这可是两贯钱,不是两文钱!就是那回吃的寒瓜冰酪,可都能吃上好些份!
“你这小子未免也太看不起你全叔了吧。”全叔把他凑过来的脑袋拍到一旁,“真是没胆子想,两贯那才多点,差不多快二十贯!”
“……有这么多?”田易也不禁有些惊讶。他不是不知这世上的有钱人多着,听说一顿饭也能吃下这么些钱去。可这样的数目,对前些年还需要卖田如今才好过点的自家而言,那无疑是个大数字!
严君望望这个,看看那个,对这钱的数量还没多少概念。不过他记得清楚,成伯给他算的那笔帐。此时慢慢转换过来,他就知二十贯钱着实不少。若是按这里一碗茶汤一文钱,在县里吃顿便饭八文钱来算,一文钱就跟现代的两块钱差不多。那一贯钱就是两千块,而二十贯就等于……四万?
“没错!易哥儿,我看了帐都吓了一跳!要知道我那铺子不过是个小饭铺子,平时除了糊口,一年上头也不过才能赚个二十贯钱,这不到一个月竟然就有这么些……到底是读书人跟我们不一样啊!刨开些别的,还能拿到十五贯!”
面对全叔崇拜的视线,田易干笑,心说出这主意的可不是我。
“来,这是给你们的四贯半钱,数一数看是不是!”
“全叔你经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田易笑着接过钱串,分了三分之二递给严君。
拿到手里时严君还有些不敢相信,来到古代的第一桶金,就这样有了?
待全叔告辞离开,他还有些飘飘然的不真实感,四万放在以前当然不算多,可此一时彼一时。手中的钱仿佛点燃了一把火,烧热了他的心。这时他才“啊”的一声,想起其实还能追加投资,支持全叔把铺子开得更大些,也能赚到更多钱。
听了他的想法,田易却摇了摇头,“严兄,不是我说,如今全叔开起这个铺子已经很不容易,要再扩大,只怕困难重重。”
“为什么?”
“你知道县上那些大铺子,都是谁家开的么?要么是县里老爷们的亲戚,要么是望族名下的私产给人经营。”
他只简单说了一句,严君就明白过来。全叔、或者说田家大湾,缺乏足够的力量,只能支持这么一间饭食铺子。
田易没有说的是自己内心隐隐的担忧,这铺子生意如今这样火暴,说不准已经被人留意到开始盯上了……
只是再一转眼,他就发现严君两眼发亮地看着捧在手里的钱。
田易不禁笑出声来。
待严君回神,随即对上了他笑弯的双眼,有些不自在的把手放下,可还是牢牢把钱攥在手里,一点也不肯松开,“呃……我只是……”
“无妨,无妨,我能理解严兄的心情。”田易顿了顿又问,“严兄,你拿了这些钱,有没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