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声望去,台阶上宁无殇满目寒霜,面色如铁。赤身裸体地坐在他腿上的少年,手腕被他紧扣住后生生扭断,痛得煞白了脸,紧咬的唇满是鲜血。
我心中升起莫明的怒火,手中酒杯喀嚓一声碎裂,猛地站起身来,大步向阶上走去。
满堂喧哗声一下消失,多少双或惊异恐惧、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投注在我身上。
宁无殇看着我愤怒的脸色,唇角竟挑起奇异的笑意。
“你终于吃醋了。”
“是,我吃醋了!”
他毫不留情地将怀中的少年往旁边一甩,向我伸出手,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到我怀里来。”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弯腰温柔地扶起地上已经痛得说不出话的少年,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我吃醋的是,为什么如斯美人会落在你这种残暴的人手上?我早就说过,美人是用来呵护疼爱,而不是蹂躏凌辱的!”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下转为风雨欲来的阴霾,缓缓扬起眉眼,薄唇冷冷吐出两个字:“退下。”声音并不大,却让所有人感觉掉进了冰窟,眨眼间堂下空无一人。少年也退出我怀中,向我投来一眼担忧而无奈的目光后,抱着手臂踉跄离去。
我忽然有些后悔了。这种强出头的事情果然不能做,可我就是看不得美人受苦。
僵硬地一笑:“那我也退下了。”说着拔腿就跑。刚刚掠过湖面,一道劲力自后方急速袭来,我在空中提气侧身,险险避过,却躲不过紧追而至的第二道疾风。气血翻涌,真气一滞,整个人摔在一大片千日红花丛中。
宁无殇的脸隐在一片阴影中看不分明,漆黑的身影居高临下,脚尖踩在我的丹田之上,突如其来的刺痛让我倒抽一口冷气。
“为什么!这些天来我对你还不够温柔体贴、百依百顺?为什么你总是虚以委蛇地应付我?我真是怀疑,你这人究竟是不是真的没心没肺!我的耐心快被你磨光了,到那时我会对你做出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我会杀了你,或是废了你全身的经脉,如果这样才能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虽然很痛,但我还是尖锐地笑了:“真是可笑了,你强暴我、监禁我,把我当成宠物一般豢养,还要叫我把心交给你?凭什么我要因为你一时心血来潮的恩宠感激涕零以身相许?那些把心献给你的,你可以丢在地上任意践踏,那些不属于你的,你又不择手段非要抢夺到手。你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掌握许多人的生杀大权,什么时候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实话告诉你,我纪斐不是没心没肺而是心有所属,你在我身上什么也得不到,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愤怒地掐住我的脖颈,他缩紧了瞳孔的眸中有狂乱的火焰燃烧:“我早说过,我想要的东西,就会不择手段地得到手!如果不能得到你的心,那么我就打碎它,如果不能让你爱上我,那就让你恨我好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今生今世你休想摆脱我!”
我垂下眼眸,心中有些悲哀。这个男人,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他因自私霸道所燃起的爱火,只会让身陷其中的所有人更加痛苦罢了!
颈上的力道一松,唇却被堵住了。沉重的身躯压在我身上,狂风暴雨般的吻强硬地撬开我的唇,深入掠夺着每一寸领地,宣示自己的占有权。我几乎要窒息了,拼命挣扎,互相推攘的两人在千日红花丛中轧过一条蜿蜒的痕迹。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幽然响起:
“这断魂砂和腐肌散配制而成的虫药还真管用,没两天千日红就长的这么繁茂了,不过还得再洒一些好好预防一下才行。”
我和宁无殇一下子都不动了。
我青着脸道:“断魂砂,赤色无味,吸入身体半时辰后肠穿肚烂,非七星丹不能解。”
他也青着脸道:“腐肌散,无色无味,沾肤既入,一柱香后肌肉尽蚀,非雪见草不能解。”
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一弹而起,分别朝丹房与草药圃狂奔而去。
半空中的我忽然停下脚步。
哪里不对劲似的,那略微沙哑的陌生声音,为什么我从中听出了深深隐藏的怒气?
从怀中掏出一瓶白色粉末洒在花叶上,待它在空气中变蓝后碾在指尖嗅了嗅。
无毒。
我眼中发亮,转身朝花圃疾驰而去。
远远看见一抹蓝色的背影立在被压倒一片的花丛中,不动,只是揉碎了手边一株千日红。
我笑道:“如此辣手摧花,想必不是爱花之人,莫非你这花匠是假的?”
他微微一惊,转过身来,声音沙哑:“公子有所不知,这株花已染病,不忍痛除去将会祸连其他。不信请看。”
我望着他伸出的手掌上血红的残枝,不由呆住了。
究竟是不是他?如果不是,他为何要帮我?如果是,他又为何不认我?难道这只是巧合,我真的认错了人么?
“你,究竟是谁?”
“小的是新来的花匠,姓沈,名澜夜。”
古井不波,还是那句回答。
默默转身离去,我心想,沈澜夜,我会弄清你是谁的!
幽会
连着三个夜晚潜伏在沈澜夜的屋外,我觉得自己都快成偷窥狂。偏偏这家伙夜里死活不出门,半点动静都没有,白天我又没法子紧盯着他,真是急死人。
今夜异常闷热,难道我要一直隐在花丛中洒汗水喂蚊子吗?你个混蛋,等我戳破你真面目,非咬死你不可!
五更天时,木门突然打开了。沈澜夜走到院中井边,脱去汗湿的外衣,提上一桶清凉的井水倾倒在身上。我死死盯着昏暗灯光中水珠闪烁的精壮身躯,唇角终于勾起一抹弧度。
悄悄地潜近,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他不放:“下次易容时,记得要把身上的伤疤也遮盖一下。”
他浑身一震,缓缓转过身来,伸手撕去脸上薄如蝉翼的面具,熟悉的眉目间露出一丝苦笑:“我以为藏得够隐蔽,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忽然一拉我:“进来说话。”
进屋反手关上门,我便不记得发誓要咬死他了,一下把他扑倒在床上:“死狼,你为什么现在才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为什么不肯认我……”
他摸摸我的背:“慢点说,别咬到舌头。”
呜……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已经咬到了。我哀怨地苦着脸,把受伤的舌头伸出来给他瞧。
他一边仔细地给我的伤口抹药,一边说道:“那天你负气离去,我到处都没找到你。忽然想起一件怀疑已久之事,便回了趟慕容山庄,证实你果然骗了我,你偷得是慕容世家的镇家之宝——昊日珠。昊日珠与旻月轮本是一对,两者一旦接近便生异像,我猜想你定会因好奇一路寻去,连忙赶来宁家堡。”
我含着他的手指口齿不清地说:“原来那颗时不时发光发热的珠子是昊日珠啊,很好玩呢,只是不知旻月轮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