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襄阳王面色瞬间阴鹫至极,眼中杀机大盛!
眼前此人竟如此轻易地看透自己内心的想法,深藏多年的那狂热而隐秘的野心一下被赤裸裸地拖出。这样的人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危险的存在,他应该尽早杀了他,以绝后患!只要他一声令下,埋伏在四周的众多侍卫高手便可顷刻而出,就算他武功如何厉害,也是寡不敌众。
可是,为何自己心中还怀有一线期望呢?他若能……若能为我所用,或许……
叶含露犹自悠悠然品着美酒,仿佛刚才说的只是“今天天气不错啊”之类的话语,丝毫不在意周围弥漫的浓浓杀机。
襄阳王凝视着他,许久,面色终于渐渐缓和,冷冷道:
“那么你要阻碍本王么?”
叶含露突然笑出声儿来,仿佛听到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一般,清凌凌的笑声让对面之人一楞。
他微扬起脸,眼中一片傲然:
“谁做皇帝,与我何干?这天下在谁人治理下是富足安乐还是生灵涂炭,又与我何干?兴亡更替,朝代变迁,几千年来何曾例外,我又为何要守旧弃新,抱定什么三纲五常不放?我只做自己想做之事,就算天子也休想左右我!”
“好一通大逆不道之言!不过,正合本王的胃口!”襄阳王目光热切:“你武功绝佳,可曾考虑过助本王一臂之力?”
“不论是做你的部下,还是与你合作,我都没有兴趣。”
“不是做本王的部下,也不是合作,而是……算了,总有一天你会有兴趣的!”襄阳王放下手中酒杯,“本王还有一事不解,你是如何得知那晚行刺赵祯的主谋是本王?”
叶含露淡淡一哂:“很简单的推断,我见刺客剑柄上刻有王爷的名号,便知这并非什么他人‘蓄意陷害’,而是王爷‘将计就计’,可笑一群臣工竟没能看出端倪,连皇帝也蒙在了鼓里。”
“你连后事都知道,难道——”
“王爷猜对了。我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这么精彩的好戏我又怎能错过?只可惜王爷演戏的工夫还差得远呢!”
“你!”襄阳王眉梢敛起怒云,深吸一口气,才接着问道,“你这又是何意?”
“王尧臣带头的一干人臣将矛头直指王爷,要求皇上将王爷定罪之时,王爷可是泰然自若、胸有成竹?”
“本王‘无愧与心’这样又有何不对?”
“大大的不对!一般人面临莫大的不白之怨,定然心生委屈不服,情绪激动、据理力争,又怎会如王爷这般风轻云淡、事不关己?还是说王爷自认为自己是个淡然处世、宠辱不惊之人?这般做作反而与王爷平时的行事作风背道而驰!所以说是演戏的人破绽百出,好在看戏的人也全是目眇耳聋,王爷才侥幸逃过此劫!”
最后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襄阳王也觉他一言击中要害之处,脸色猝变,一下噎住再无辩言。
叶含露知对面之人已然顿悟,也闭口不语,只是斟酒。襄阳王却站起了身,走到他身旁,“最后再请教一个问题。”
“请说。”
“何谓‘操、之、过、急’?”
“羽翼未丰,便欲振翅高飞;巨木未朽,便欲一推即倾;兵权未尽握、出师尚无名,便欲逐鹿于中原、问鼎于九重,此谓‘操之过急’也!”
仿佛醍醐灌顶,冰雪倾倒,襄阳王浑身一震!
他久久凝视着叶含露,目中激荡着惊赏之色。然后缓缓俯下身来,挑起白衣上一缕柔顺的乌发,置于唇边:“兵权与名份么?本王一定会得到的!”
叶含露微笑不语。
襄阳王凑得更近了,几乎将脸贴在他耳边,轻柔而决绝地呢喃道:“叶含露……叶含露……本王也一定要得到你!”
圆月当空。
偌大一片苍穹,只这一轮孤零零的月。大而清晰的亮团嵌在漆黑的夜空中,令人莫名而生一种诡异森冷的感觉。
冰冷的月光犹如温柔的尸衣,覆在这遍地尸首上。
尸首装扮各异,有博带束冠者,有着褂执尘者,甚至还有身披袈裟的和尚。但所有人都有个共同点——
咽上薄如蝉翼的一道剑痕。
伤口长约半寸,却无半点鲜血流出,可见其剑之薄、之快——刺进咽断骨碎,拔出皮肉尚粘。
百余具尸首堆积,空气中甚至没有一丝血腥之气。
白衣之人如孤松傲雪立于其中,手中一柄狭而长的软剑隐隐散射血色红光。他望着这满地尸骸,目光漠然。
叶含露在蒙蒙白雾中将头缓缓靠在桶沿,修眉轻锁,星眸紧闭,面上略带倦意,脑中却是千回百转:自己行踪一向飘忽不定,何以此次七派联盟竟会如此精确地掌握?如此规模浩大的围堵、缜密精细的部署,决非乌合仓促可计划而成。究竟是谁人,对他的行事风格竟熟捻到可以洞察他的行踪?此人决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