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观蕴能够看出来,黑娘的心情越来越好,她不再低着头,不再勾着肩,她的心情平和了,开始时时展露出笑容。
好像只要将他送出这个囚笼,她自由的灵魂,也就能跟着一起冲出这四四方方的监牢。
元观蕴将尹问绮送来的香膏打开。
悠悠的乳香散溢出来。
他将香膏,涂抹在黑娘的手掌上。
“我把香膏留给你。”元观蕴说。
“好。”
“还有一点金银瓜子。”
“是明月奴的孝敬了。”黑娘打趣道。
元观蕴抿唇笑了笑。
黑娘想去做帽子,他没有让。
他低头靠在黑娘的膝盖上,最后一次,靠在这仿佛母亲般的乳母膝上。
长长久久。
三日后,吉时到。他出宫之后,黑娘还能住在小院中吗?小院虽小,一直以来,也是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地方。
她会被安排到什么地方去,又会做什么劳役?
这是元观蕴离开之前,无论如何,都要解决的事情。
他可以去找掖庭局李副使说。
可一个要嫁出去在宫中没有任何人脉的公主,说这些,徒劳无功。
他可以从尹郎君送来的礼物中,给黑娘留一些金银,回头,再用宫中置办的嫁妆,补回去。
但无依无靠的黑娘,如何守得住这些?非福是祸。
只有在宫中找一个人,找一个人说话算话,顾得上黑娘的人。
尹家的门路,梁昭仪。
元观蕴走进梁昭仪的寝殿,昭仪穿了一件珍珠串成的小衫,姿态放松倚着榻,笑道:
“却月来了,哎呀,出落得可真好,快坐,快坐,今日是来我这里喝茶的吧?把圣人前几日赏的绿花沏了端上来。”
要以什么样的代价换梁昭仪出手?
为了黑娘,他当然可以付出很多很多。
但是当元观蕴张口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中扑通扑通、无比紧张的跳动,可他直视着梁昭仪,说出的话,却极其平稳:
“问昭仪好。昭仪,我要出嫁了,没把黑娘带出去,能麻烦您帮宫中的她安排一个轻省的活儿,让她留在我的小院吗?”
他说得虽客气,却也不提报酬、代价,好像仅是在礼貌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主位上梁昭仪,听了一怔,又招来那痦子公公,问了问,很快笑道:
“这事儿简单。你的小院本来也小,你想留给黑娘就留给黑娘,至于活儿,嗯,掖庭洒扫的人总是不够,就让黑娘负责你那小院周围的扫扫花叶的活吧。”
确实是个轻松省事的活儿。
元观蕴欠欠身,向梁昭仪道个谢。
这时宫婢将绿花送了上来。
他端起来,沾沾唇,又放下,站起身:“不打扰昭仪了。”
“这就走?再坐坐吧。”梁昭仪留客。
“不了,我还要回去备嫁。”元观蕴。
正是这时,一阵环佩相撞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还有灵璧娇俏的嗓音:“阿娘——”
梁昭仪:“别跑了,都多大了。你姐姐来了,来见个礼。”
灵璧:“熙河姐姐?”
说着,倩影转过屏风,灵璧与元观蕴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