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唏嘘不已,追问道“那陈舟的未婚妻呢?”
惠霏道“陈舟行下此桩荒唐事,不能善了,偏将自个儿给搭进去了。陈母本就身体有碍,一听之下,干脆昏厥了去。但是木已成舟,忧思无用,如何解决才是正道?陈舟的未婚妻是青县鼎鼎有名的张家,张父与陈父是隔了门的近邻,张母与陈母又是隔了山的远方表亲。出了这档子丑事,自是瞒不了张家的耳目。陈父只得陪同陈舟,携重礼,登门赔罪,张家父母虽是表面不曾多说,但两家心底皆知,曾经的那份交情终究是疏远了。可怜这张家小姐是个痴情的种子,听闻曾经许下山盟海誓的未婚夫移情别恋,一时经受不住如此打击,自残不成,便出国留学了,至今不归。”
青柠道“哎!不曾想纪主任的婚姻之路如此坎坷,只是纪主任设局嫁入陈家,陈家上下定对她心存怨恨,她婚后的日子怕也过的不甚顺心!”
惠霏幸灾乐祸道“那可不是,纪滢倒是美梦成真了,可是这桩婚姻成为了陈舟人生最大的污点。”
当年陈舟一时沦为权贵圈里的笑话,他曾经的至交好友纷纷当面奚落道“陈舟打鹰不成,却被鹰啄伤了眼。我们引以为戒,切不敢为了沾花惹草,将自己的下半生搭进去了。”
陈舟闻之,引以为耻,与纪滢更加生分了起来。
那时陈府已经将陈舟夫妻驱逐出家门,美其名曰“陈舟已经成家立业,应当自立门户,切不可蜷居父母的羽翼之下,不思进取。”
纪滢二人只得租了一间小房,安家落户。那时的纪滢身怀六甲,无稳定收入,而陈舟拿着工资日日笙歌夜夜醉酒,不曾补贴家用,纪滢只得向娘家借用钱财勉强度日。
等纪滢产后,情况并未好转,一日房东过来催租,加上家中已无水米,她又不好再求助本就贫寒得娘家,只得抱着尚未足月得胎儿四处寻找丈夫,最后终于在一家赌场找到陈舟。
谁知陈舟正处于败势,心气儿不顺,见纪滢寻来,驱赶不下,只得随手撒去几张纸币。纪滢抱着怀中得胎儿,在一众男人的哄笑中,负辱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币,含泪而去。
惠霏接着说道“后来,陈母重病,无人照顾,纪滢陪在身侧,贴身照料数月,期间端茶奉药,殷勤备至不在话下;加上陈舟聚赌与投资欠下巨额债务,无力翻身,尝尽世间冷暖,陈家方才逐渐接受了纪滢。近年来,陈舟仕途一片顺遂,债务全清,儿子也已长大成人,纪滢方才展开了腰,拽的人五人六地忘了根本。但是与他们年龄相当的人皆知道,她不过是泥潭里的癞蛤蟆罢了,即便洗净了身子一朝上岸,也改变不了物种的根本属性。”
青柠叹道“纪主任真不是一般女子。”
惠霏不屑道“一个稍有姿色的女人,只要你不顾廉耻,臣服于男人的胯下,你也可以成就一段传奇。”
青柠听到惠霏的这番言辞,眉头不由轻蹙了起来,暗道同为女性,竟然将女子的价值全然归因于皮色之上,这种论调不知在侮辱男性的价值取向,还是女性自身存在的价值!
说话间,纪滢从门口走了进来,见青柠脸上浮现而出的心虚,与惠霏那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心中已是了然。她的前半生是在别人的脸色中走过来的,倘若将别人的这点情绪放在心上,那她早就被气死了。这些经历正应了她一向信奉的理念那些打不倒你的,终将使你更强大。
话说纪滢平生最见不惯的便是心有郁结之人,不轻言其事,而是将怨气浮于颜色,等着别人来猜。
其中典型代表便是惠霏。
纪滢暗道哼!能够被你那张晚娘脸逼退的人,不外乎有两种人群,第一种是在乎你的人,第二种是过于良善之人,而这两种人不过是被你误伤之人,与你想要瞄准的靶子相差甚远。而我是第三种人群,看着你憋屈自伤,不得其解,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了去。
纪滢暗中翻了个白眼,直中靶心地说道“惠霏,你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吗?”
纪滢的举止出了惠霏的预测,那人的不按常理出牌,一时把惠霏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打起精神,勉强迎战,“没有。”
纪滢暗中嘲讽为了设立自己完美的人设,人们总喜欢口是心非地遮掩真相,是普通人的通病。
纪滢撩起额头的秀,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生气就好,我知你出身名门,家教甚好,绝非那种小肚鸡肠的心胸狭隘之人。我们言归正传,说说正事,你一向聪慧好学,业务室的这部分工作没有学不会的道理。你不愿意接手这部分工作的原因,可是害怕吃苦受累使然?”
惠霏肢体略显慌乱,不断地扣着手中的耳线,道“纪姐,我绝非惧怕吃苦受累的娇小姐,我只是提出一种更为科学的工作方案供你参考而已。”
纪滢朗声一笑道“原来是我曲解了你的好意,在这里我向你这个大妹子赔个不是。如今你的方案我已经知晓,后续我会另找时机将情况如实地反应给领导。在此之前,你务必熟练地掌握业务室的具体工作,切莫出现青柠请假期间的闹剧。”
惠霏想要出声辩驳,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勉强应下。
纪滢见状,随即说道“我们业务室的女子果真都识大体,知进退。今晚我做东,诚邀两位小妹赏脸前往城东鱼庄共进晚餐,方才一大早我已定好包间,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青柠自是不敢拒绝,只得欢喜应下。
惠霏婉拒道“我非一己之身,出行全全做不得主。家中尚有幼子,李哲又是个不会做饭的主,我得回去照应他们。”
谁知纪滢直接拿起电话,打给了李哲,言明今日有局,邀李哲携幼子共同前来赴宴。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惠霏与李哲只得允诺了下来。
此事到此便告一段落,业务室重归往日的和谐。青柠依旧身负重任,惠霏从旁协助,纪滢统领全局。每个人根据自己的立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衡,维持了表面的安稳。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时间一天天地从指缝间滑过,送去了冬日残留的寒气,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春季。
孕中的青柠似乎变得格外的矫情,总是渴望孩子的父亲能够随时陪伴在侧,一同见证腹中爱的结晶的成长的轨迹。奈何墨禹辰远在上郡,能够陪伴青柠的次数屈指可数。青柠会在每个寂静清冷的夜里,反复确定爱人的归期,又在爱人离去的夜里,不停的啜泣,开始期待下一次的相守。
对此,墨禹辰总是没有耐心的,他不懂频繁夜起的烦恼,不知日渐沉重的身子的不便,不明白四肢水肿难消的不适。他以为生育是女性的本能,并没有什么稀奇,却不知他的以为是青柠生命中前所未有的一次探险。她会惶恐,她会不安,她会迷茫,不知如此应对女孩与母亲的身份转变,所以更加期待她的另一半的理解与参与。
但是未曾设身处地地经历过的理解,总是少了几分真诚,而人生的轨迹只有短暂的交集,何谈重复?即便是携手一生的爱人,不过是同一个方向的各自狂欢而已。所以,人与人之间的理解,不过是逢场作戏的互相欺骗罢了。聪明的人从来不需要所谓的理解,只有一些走不出、参不透的痴傻之人,才会将自己的解脱寄托在外人的理解上。
而青柠就是其中的痴傻之人!一次又一次饱含着热切地期待着,一次又一次狼狈地失望着,她像个虔诚的信徒,从不曾放弃过墨禹辰这个信仰。
时光转眼间来到了五月份,青柠腹中的胎儿已六月有余。天气越加炎热之下,青柠越难熬了,时常觉得头晕目眩,有种即将失去意识的错觉。但是生活仍得继续,作为小人物,生命不已,工作不止,闷头苦干就对了,其余基于现实的陈述事实,不过是见机狡辩罢了。
青柠怀孕以来,颇喜丑橘。青柠的小姑—白南琴曾说道“酸儿辣女,再看你的体型,背面看着犹如妙龄女子,身姿曼妙;正面看着小腹尖尖,像小锅倒扣在腹部一般,此胎定是一个男孩。你们老墨家旧思想较重,你肚子里这位又是名正言顺地长子嫡孙,他们定当欢喜至极。
青柠不以为然地回道“他们既不是所谓皇亲贵胄,有什么功勋爵位要世袭;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有多少万贯家产需要继承,生男生女又有什么不同?我看呢!生女尚且能跳出墨家这个火坑,可以选择自己的想要的人生,生子则需要一直在墨家的深渊里不停的哀嚎,别无出路。”
这日,青柠下班后,径直走向单位附近的水果店,却觉她一向最爱的丑橘已经下架了。前几日只觉丑橘的味道不似初上市时的美味,却不曾想今朝踪影全无,她突然间有点想念前几日颇为嫌弃的那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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