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许家院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还有一个老头儿断断续续地呼喊声。
“慢些,许——许家大郎,慢——慢些——”
只见许家大郎背着一个头花白的老头儿直直的冲进了小院,然后倏地停了下来。
背上的老头儿因着许家大郎突然刹车,脸狠狠地撞了许家大郎的后背上,眼前就是一黑,鼻下瞬间流了两行血。
“张大夫,你看看我家娘子如何了,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出了一些血,门口就是。”
说完,许家大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拖着老头儿大腿的手此时也抽了出来,食指关节带着老茧的手指向门口那抹干涸了的血迹。
老头儿张大夫因着许家大郎右手的抽出,身子也下沉了不少。
许久听不到张大夫的回答,许家大郎使劲的扭过头来看着背上的人。
“许家大郎,你先将小老儿放下来,小老儿现在看不到你说的那血迹。待小老儿下来也好进去给你媳妇好好的把个脉。”
许家大郎此刻才想起来将背上的张大夫放下来,之后更是满脸歉意的看着张大夫。
终于双脚着地的张大夫赶忙从袖子里抽出一方白色帕子,然后死死地捂在了鼻子上,好一会儿才开始擦拭鼻子。
张大夫也知晓这许家大郎是着急自个儿媳妇,毕竟这许家媳妇自小就是身子弱,自个儿照看了十多年了,如今这会儿又挺着九个月的肚子。偏生不巧,这般大的月份又不小心摔了一跤,难怪这小子着急成这般模样,全然不记得一个秀才爷该有的矜持与冷静了。
老头儿收起帕子,伸出右手使劲的拍了拍许家大郎的后背,像是要把刚刚遭的罪一次性报复回去,最好是将这个粗鲁的后生打死咯。
报复完的老头儿心下一顿舒畅,整理了一下身上被扯乱的衣裳,不紧不慢的进屋,走过东厢房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瞅了一眼那抹血迹,然后便进了屋内打算给许家媳妇把脉。
老头儿习惯性的将右手伸进左手袖中拿出帕子,只是伸进去的右手迟迟不见有所动作。
床上的许家媳妇许湘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张大夫,很是疑惑,“张大夫,怎么了?”
“无事,只不过出来的急,没有带帕子。”
刚刚迈进东厢房的许家大郎焦急到“张大夫,我刚刚还见你拿出手帕擦鼻子呢,怎么会是忘带了,你且再好好找找。”
张大夫被许家大郎这话说得脸上一阵儿青一阵儿白的。
一旁的许家媳妇总算是知晓了张大夫的尴尬,赶忙的止住了许家大郎的话。
“相公,张大夫说忘带了那就是忘带了,这帕子我这多的是,不急的。”
许家媳妇闻言从自己的左袖中抽出一方丝帕盖在自己的右手腕上,又从枕头旁抽出一方丝帕细细的擦拭着许家大郎额头上的汗水。
张大夫习惯性的忽视了这对小夫妻的亲昵,将手指搭在了她的右手手腕上。
“麻烦张大夫了,我相公不是故意的,还请张大夫多多包涵。”许家媳妇替自家相公擦拭完后便细声细语的替自家相公解释道。
“无事无事,小老儿受得住。”
老头儿说完便一脸严肃的继续替许家媳妇把脉。
良久也不曾见张大夫说话,只是看到张大夫脸上的神色愈加严重。
许家大郎被老头儿的脸色吓着了,“张大夫,你说句话啊,我媳妇怎么样了?”
“咳咳——咳咳——”
许家媳妇同样急的忍不住咳了出来。
“张大夫,我肚子里面的孩子……咳咳……没什么事吧……咳咳……”女子娇弱的询问着,语气里藏不住的焦急,一双紫眸因含着泪,霎时间炫目极了。
张大夫看了看眼前的年轻妇人,被对方的眼神看的心下不忍,赶忙转过头来看了看同样焦急的手脚无措的许家大郎,缓缓说道“许家大郎,你媳妇这身体生产很是危险。之前老头儿也同你们夫妻二人说过,这胎凶险孩子很容易就没了,眼下这么大的月份又跌了一跤,虽然流的血不多,但是确实是伤到你媳妇腹中的胎儿了,这孩子生下来怕也是会有一些问题。”
许家媳妇听了老头的话双眸便黯淡了下来,两行清泪瞬时间流了下来。
许家媳妇低着头继续抚摸着肚子,喃喃低语“娘的孩子,都是为娘的不好,为娘若是再小心些,不跌跤,你就不会受到伤害。为娘若是身子骨争气一些,你是不是就会健康些……”
许家大郎看见自家媳妇这般模样,心下更是着急,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自家媳妇的身体。孩子若是没了,便也是这上天的安排。不过,这要是自家媳妇没了才是要了自己的命啊。
之前这许家大郎也曾想打掉这个孩子,堕胎药都熬好端到了许家媳妇的面前,不过这事不知怎的被许家媳妇知晓了,生了好大一顿脾气,这才堪堪让许家大郎点头同意留下这个孩子。
张大夫拍了拍许家大郎的肩膀,指了指门外,暗示着有些话两人出去谈。
许家大郎替自家媳妇擦拭了泪水,然后将床上的被子又往自家媳妇身上扯了扯,之后这才和张大夫出了东厢房,细心地关好了门。
两人来到西厢房,张大夫叹了口气,对着同样一脸担忧的许家大郎说道“许家大郎,之前我便同你说过,你媳妇这胎很凶险,之前或许还有些许机会保住你的妻儿,如今我看了一下,你媳妇这次怕是凶多吉少,这腹中的胎儿……这胎儿怕是也很难活下来……我就担心到时候难产,一尸两命了啊!”
张大夫这番话将许家大郎镇住了。许家大郎自是知晓自家媳妇身子骨弱,但不曾想这一次生产真的会要了她的命。心下更是懊悔,要是,要是当时自己执着一些,坚定一些,或者这个孩子不要来,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张大夫看了看眼前身材高大的小子,脸上尽是懊恼与悔意。
“我开服药,你日日煎着,细细照顾好你媳妇,要是能这般养着,一个月指不定也会有转机。毕竟现在孩子才将将九个月。”
许家大郎听到这话双眼倏地一亮。还有机会,只要湘儿可以活着,孩子,孩子以后还可以有,只是对不起这个孩子了。
许家大郎这才送张大夫回了村头张家院子,顺带着抓了药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家。
院子里安静得很,许家大郎回来后悄悄地打开东厢房的门,看到床上安稳睡着的自家媳妇,便安心的去了厨房煎药去了。
许是今日受了太多惊吓,许家媳妇累极了,晚间喝了药吃了些晚饭便继续睡过去了。
许家大郎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自家媳妇这两三个月差不多都是这般嗜睡,这些日子还算好的,总算是不吐了。
相对于许家小院的安静,简家这边此刻是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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