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锦的低落只持续到马车停在宁园大门外,再下车时气场便同方才那个略显惆怅的沈家二姑娘全然不同。
沈若锦作为宅斗型女主,向来在这种场合当中向来如鱼得水,在进场之前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因为是新年后的第一场聚会,所以和恩公主这次请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重量级人物。
桃笙瞬间就觉得这次来对了。
这里有一众皇亲贵胄和重臣家眷,堪称京中潮流的风向标的所在,且因为和恩公主一直以文化人自诩,所以今天过来的女眷大都会对文学艺术很感兴趣,言谈之中也会带出不少。
桃笙刚刚进京也不过半年时间,平日接触不到这个圈层,这对于她来说一个极好的机会,摸清京城上层女眷喜好,找准用户定位,万一能再有几个大客户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沈若锦进来之后一脸跃跃欲试即将大显身手的神情,在她看来,这里几乎每一个单拎出来都可以是她的贵人。
桃笙进来之后也是两眼放光,在她看来,在座左右的俊男靓女都是移动的银票。
这种顶端京城社交圈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且都少有些排外,除非新人的家世能耐过硬,否则在融入之时都要狠狠下一番功夫。依着沈若锦侯府嫡长女、惠安郡主伴读的身份都要极尽讨好,桃笙这样的身份更是入不了这些人的眼了。
桃笙原本也不是为着结交贵人而来,她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要跟这些人成为什么闺蜜知己,而是本着挑客户的眼光,以业务推广的身份进场,心态就明显好了不少。
洛昕被和恩公主叫去了前头说话,临走前对桃笙道,自己吃好玩好就成,不必顾虑太多。
桃笙也知道洛昕这是怕她会不适应,提前嘱咐她两句。
桃笙找了个座位坐下来,自顾自喝茶。
今天能来宁园的女眷大都是旧识,也都有相熟的伙伴,此时三三两两坐在一处吃茶说话,只有一人落单。
桃笙走过来,正对上这位红衣姑娘澄澈的双眼。
“你是哪家姑娘?我第一次来宁园,不认识莫怪。”
“真巧,我也是第一次过来。”桃笙道,“我是文远侯夫人的族中远亲,姓洛,洛桃笙。”
那女孩笑道:“我姓张,我叫张心悦。我堂哥去年中了进士,冬月里跟和瑄公主的女儿刚刚成婚。和恩公主这次请了我嫂嫂过来听戏,嫂嫂想着我家里就我一个女儿,如今到了嫁人的年纪,也该见见世面,便把我带过来了。”
说罢,张心悦颇为有些伤怀地看了桃笙一眼:“不瞒你说,我家除了钱财之外别无长物,不像她们长在京里,什么都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们都说我是商贾人家的女儿,自幼教养在边关,说话俗气得很,跟这儿格格不入,也都不愿同我聊天。”
古代人说话都喜欢谦虚,张心悦虽然说得含蓄,但桃笙从她的衣衫妆扮上便很轻易地看出,张家绝非一般的有钱,即便在今日这富贵云集的宁园里,也没几个人能从上到下穿这样一套价值不菲的洛川刺绣,更没几个人的饰品能比得过张心悦腕上那对翡翠镯子。
桃笙头一次听说有人因为“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没有”而不受欢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大家各有各的烦恼,就算是张姑娘这样的腰缠万贯的有钱人也不例外。
016
张心悦和桃笙是同一年生人,生日比桃笙大了几个月,生得端庄周正,白净讨喜。
在张心悦的认知里,两人是同龄人,又都是第一次过来宁园游玩,还都是亲戚带过来的,简直就是天赐的缘分。
沈若锦在前头陪着两位县主坐在那里听了两场戏,转头不见了桃笙,四处寻找之际,发现桃笙正在那里跟张家姑娘聊得甚欢,当即脸色一变。
张心悦的父亲只是一介绸缎商,前几年才搬到京城中来,家中在京城当中没有根基,朝中也无人,她的堂兄因为长相俊朗又中了两榜进士,娶了和瑄公主的女儿,才有了混进宁园的资格,否则张心悦这样的人,是断断不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当中。
此时前头走了几位高门贵女,空出了一张桌子,张心悦便要拉着桃笙过去,却被沈若锦生生截住。
沈若锦站在桃笙跟前,挡住张心悦的视线:“我跟洛妹妹说几句话,张姑娘自便。”
桃笙对着张心悦轻轻点了点头:“沈姑娘有话要跟我说,姐姐且先过去,我稍等会儿就来。”
张心悦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而带她过来宁园的堂嫂被几位公主叫去了前头,此时只身一人总觉得心里有些怕怕的,她轻轻拉了几下桃笙的袖子:“那我先去了,你一会儿可一定要来找我。”
桃笙目送张心悦远去后,对着若锦询问道:“不知沈姑娘找我何事?”
“你大概不认得她。”沈若锦道,“她是张员外的女儿,张家既不是清流人家,也非勋贵之家,你在这种场合跟这样的人在一起,难免失了身份。”
桃笙倒是挺喜欢刚才那个略显社恐但说话实在的小姑娘,两人都曾经有在陕北居住的经历,有一些共同语言,这会儿就混熟之后,越发觉得这小姑娘说起话来叽叽喳喳漫无目的怪可爱的。
这次沈若锦巴巴儿过来提醒,虽然有专程说教秀优越感的嫌疑,但看着不像纯粹为着找麻烦,所以桃笙也就尽量说得委婉一些。
“依着沈姑娘的说法,张家姑娘身份不够,那我如今的身份岂不是更加登不得台面?我们在这里随便聊点感兴趣的事情,也没怎么打扰到旁人,想来是不碍事的,多上这么一个朋友,日后常来常往也是好事。”
沈若锦被桃笙泼了冷水,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好。
她觉得自己这次当真是好意提醒,出发点是为了家里也为了桃笙自己,结果桃笙就是这般的不知好歹,一点都不领情不说,听这意思日后还要跟这位张姑娘继续交往。
在宫里面的这段时日,惠安郡主对于她的好心建议大多也是这样无视,想到这里,沈若锦只觉得十分委屈,眼睛一下就红了起来。
桃笙又回去陪张心悦听了两折戏,期间又有几位年轻女郎坐了过来,大家一起吃茶听戏,相谈甚欢。
桃笙也通过这几人了解到京城贵女们的一些相关喜好,日后生意当中可以作为参考,也算不虚此行。
两折戏过后,桃笙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同张心悦道别后随若锦一起出门。
等桃笙在宁园门外找到自家马车时,意外发现沈辞也等在那里。
桃笙记得方才过来宁园一路之上并没有见到沈辞,但听沈樾曾经说过,这个弟弟最喜欢热闹,也爱各类游园诗会。
所以桃笙推断大概沈辞说也好了要跟着母亲过来,只是没有跟着一起去同光巷,而是直接从侯府来了宁园,到了临走时候再跟母亲汇合。
沈辞眼睛一向是尖,一眼就看到了若锦的神情有异,他走上前来,对着桃笙口气不善道:“若锦姐姐怎么是这副模样,你究竟又跟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