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听见响动,睁开眼瞧见王婆子回来了,遂坐了起来道:『如何?老太爷可说了什么没』王妈妈忙回道:『那院子里规矩大,倒是不曾听着老太爷说了什么话,只是谢姑娘出来的时候,翠翘那丫头把老太爷书案上那个不让人动的匣子,捧出来给了谢姑娘。说是大姑奶奶的旧东西,让姑娘收着留个念想。』刘氏目光一闪,心里一叹,果然自己猜的不错。只要老太爷见了一面,必是要想起旧时光景的。自己计量的事情,却当早些办才好。瞧那谢桥是个心高气傲的,只要子谦撂开手去,便也不会上赶着的。自己再在老爷身上下点子功夫,这事情没有办不成的。想到此,拉家常似地开口道:『紫菀她娘,如今在哪儿当着差呢』王妈妈楞了一下,忙道:『太太想必记不起来了,紫菀她娘,前几年因为吃酒误事,被太太发落到城郊的庄子里去了,如今却还在哪里呢』刘氏这才想起来,这紫菀的娘原也是她院子里灶下管事的婆子,因那年贪着吃酒,却误了她招待几个别府的女眷,自己一气之下,把她发落出去了。说起来,也是个有些体面的。如今即是要抬举她家丫头,势必也要给她些好处。刘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紫菀算是最最合适的人选。姿色上比之紫荆要出挑一些,且平日里瞧着是个心里没什么谋略计算的,满心思都想着攀附上子谦。这样的女人,将来是最容易摆弄的。那个紫荆却有些棘手,心思太过活络,又从小伺候着子谦,将来若是抬进房去,子谦瞧着这番情分,也必是会上心一二。自己外甥女那个样儿,却辖制不住。没得让她争了先,却不妙。思及此,刘氏清清淡淡的道:『明日里你让她仍回府来吧,前些日子,我瞧着紫荆她娘身子总不大好,索性给她二十两银子,让她家去好好歇着得了。紫菀他娘那点小错处,也惩戒了这些年。老爷常和我说,我们何府是书香积善之家,对待下人们,要宽泛些才好。让她回来仍管着咱们灶上的事。我记得她倒是个仔细人儿。王妈妈忙道:『可不是,那老货平日里倒也是个尽心的,那日里,原是被下面几个不安好心的婆子们撺掇着,多灌了两盅黄汤,才疏忽了。说起来,也是有些冤枉的,如今既然太太体恤,倒也是她的造化,我明儿就赶着办去』说着眼风扫过边上有些傻的玳瑁,暗暗痛快,心说:让你平日里依仗着你杜家在主子面前有几分体面,不把我放在眼里头,这下看你们还如何轻狂。这玳瑁说起来,却是紫荆的堂姐,那灶下管事的婆子,是她的亲婶娘。却也不知道,这没头没尾的,太太怎么突然就要把她婶娘遣了出去。王妈妈心里头却冷笑,这满府谁不知道,那灶上是最最肥美的差事,虽说整日里烟熏火燎的,却是最能流出私钱的地方。平日里老爷太太吃的山珍海味,时令瓜果不算,还有那参汤燕窝等值钱的东西。只太太和老爷两个主子,就是整日的当饭吃,也吃不了那许多去。少不得,管事的婆子偷了些,卖出去,却哪里有人知道。难不成太太能亲自过去称份量不成。若是别府里,这样的事情虽也有,但主子管的严的,下人们纵是有偷手,也是有限。偏他们何府,上面没了老太太,两个能干精明的姑奶奶,也早就出了门子。大姑奶奶还是个短命的,二姑奶奶倒是也有手段。可惜自己府里那些事情,还翻不过来,没得来掺和娘家家务事的道理。满府里就刘氏一个人说了算。偏她好大喜功,却是个并不是个真有本事的。只那面子上瞧着妥当,内里的手段却差远了。底下的人逮着了机会,谁不可劲儿的向自己口袋里搂。左右太太也不查账,每月里也不过糊里糊涂差不多就行了,最是个好糊弄的主子。打量以前大姑奶奶在时,却真没人敢如此放肆的。太太素来最厌烦别人提大姑奶奶,她们这些个下人们,才不找这等不自在。左右就是何府里的东西,让底下的人搬空了,也不与她们相干。还是趁着乱捞足了好处是正经。因此即使知道紫菀那个娘不怎么妥当,也顺着刘氏的话满嘴的说好。玳瑁却没想到突然就来了这么个飞来横祸,婶子在太太院子里管着灶上。那油水好处,却是能养活他们杜家两房的人口,都有富余的。何府不比谢府是累世的根底,从老太爷那辈子才腾达起来,哪里来的家生奴才。满府里的奴才都是当初人牙子哪里现买进来的,像他父亲和二叔这样兄弟一起被买进一个主儿的,却也不多见。因此杜家两兄弟却是异常和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