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凤娣长长叹了口气,拿起剪子剪了灯花,把手炉往怀里抱了抱,身上披上一件厚厚的棉斗篷,都有些冷飕飕的。丫头麦冬端了个炭火盆子进来道:&ldo;夜里冷,公子就别犟了,烤烤火还能暖和些。&rdo;凤娣笑看着她道:&ldo;你倒是叫的顺溜。&rdo;麦冬道:&ldo;管家特意吩咐下的,说从此往后都叫公子,免得公子姑娘的叫混了,让外人捉到把柄。&rdo;凤娣点点头:&ldo;倒是忠叔底细。&rdo;想起什么,看了麦冬一眼道:&ldo;你伺候我多少年了?&rdo;麦冬一听不免有些怕,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ldo;麦冬有什么错处,公子要打要罚,奴婢绝无二话,只求公子别撵麦冬出去,我亲娘去了,我爹续娶了后娘,后娘心狠,若撵出去,不定给后娘卖到哪儿受罪呢。&rdo;凤娣倒是一愣,想不到她会如此,伸手扶起她道:&ldo;咱们不过说闲话儿罢了,慢说你没错,便有些个错处,念在你伺候了我一场,也当有些情份才是。&rdo;麦冬这才松了口气:&ldo;二姑娘十岁的时候,奴婢进府的,算来已经四年了。&rdo;凤娣看着她道:&ldo;既然伺候了四年,你觉不觉得我哪里不一样了?&rdo;麦冬不禁垂下头去,伺候了二姑娘这些年,自是知道二姑娘是什么性子,以往的二姑娘性子软弱可欺,便底下那些有体面的奴才见了,都敢给两句冷语,更别提主子了,又因二姑娘的出身,老爷太太根本正眼都没瞧过二姑娘,这余府虽大,却没有二姑娘说话的余地,以往她还愁呢,不想病了一场,倒性情大变。麦冬也想不明白,可她觉得这样真好,以往跟着姑娘在府里走道儿都得低着头,生怕得罪了谁,一提起二姑娘,都是白眼,去哪儿要什么东西就更难了,份例内的都要克扣,更别提那些鲜儿了,哪轮的上二姑娘啊,现在可不一样了,凡是二姑娘跟前的人,谁不高看一眼,不用要什么,那些大厨房库里的管事上赶着来问,天冷了,早早就把炭送了来,有个新鲜的吃食不用张嘴,二姑娘一准是头一轮。想到此,麦冬猛然抬起头道:&ldo;奴婢想着定是香姨娘泉下保佑着姑娘,姑娘才能这般本事,奴婢只盼着这样的日子长长久久下去才好。&rdo;凤娣愣了愣,可见这丫头以往跟着二姑娘受了多少委屈……主仆正说话儿,就听外头婆子道:&ldo;忠管家回来了。&rdo;帘子打起,随着一阵冷风,余忠走了进来。凤娣这么晚没睡就是为了等他,见他来了,忙让麦冬去端姜汤,看着余忠喝下,才问首尾余忠道:&ldo;真让姑娘猜着了,老奴带着人从天一擦黑就跟着张三,这厮从酒肆出来一脑袋扎进了梨香楼,直到打了二更鼓才从里头晃晃荡荡的出来,过牌楼往东边儿暗巷去了,远远就见一个人斜插了过来,老奴几个就远远跟着,眼见着那厮到了近前,一弯腰抽出靴筒里藏得短剑,老奴跟几个伙计一吵嚷,有贼人,那人一见事情败露,身子一扭窜上旁边的房顶跑了,瞧身手倒像个江湖人。&rdo;凤娣道:&ldo;张三呢?&rdo;一提起张三余忠真有些瞧不上,哼一声道:&ldo;好歹一个七尺汉子,竟吓的腿软了,老奴一拳下头,就晕了,老奴把他捆了结实,安置在城南一个的牛黄家了,牛黄家在巷子深处,颇隐秘爹娘又不在了,看着他也方便。&rdo;凤娣站起来道:&ldo;却也不是长久之计,忠叔带路,我去瞧瞧他。&rdo;余忠忙道:&ldo;已过了三更,虽未落雪北风正紧,恐公子要冻病了,还是明儿一早再去吧。&rdo;凤娣道:&ldo;哪如此娇气,这事儿赶早不赶晚,把这厮稳住,我有大用。&rdo;再回头说张三,因庆福堂的事儿得了一笔横财,这些日子过得别提多熨帖了,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不干,恨不能天天长窑子里才好,今儿在梨香楼两个粉头身上受用了一番,怕两个粉头管他要衣裳首饰,寻个托词跑了出来,哼着歌,琢磨去牌楼东头暗巷里的孙寡妇家走走。不想还没走到大门呢,身后就上来一个人,刀光一闪就扎了过来,不是张三练过几天拳脚,反应机敏,明年今天就是他的祭日了,正想着怎么逃得命去,忽听后头几个人喊了一句有贼人,那蒙着脸的汉子一窜窜到旁边墙头上,几个起落就没影儿了。张三吓得都堆乎地上了,琢磨自己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啊,这么下黑手的要弄死自己,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刚说要起来,却见后面又来了三个人,就着月亮地儿刚看清来人的脸,就挨了一下子,再醒过来就是给水泼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