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们来选房时候,红旗是说要买大,可党蓝反对,大约因为小时候总是一个人大房子里待着,党蓝下意识排斥大空间,她觉得不像家,不够温暖,她曾经无比羡慕那种三口之家。幼稚园时候,她曾应邀去一个小朋友家做客,小朋友是个男生,住就是这种两居室,小朋友一间,父母一间,然后厨房,卫生间,小小客厅,装下他们十几个小朋友就塞得满满,但党蓝却好羡慕。从那时候起,她脑海里就生了根儿,跟红旗选房时她执意要了这个小两居,说实话,有点儿小,尤其以红旗如今身价,住这个社区都有点儿过于平民化,但红旗却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党蓝还记得那天喝醉酒睁开眼一瞬,她都以为回到了上高中那会儿,多少年过去了,这间房子仿佛毫无变化,哪怕细微变化都没有,所有一切维持着她记忆中摸样,就好像时间定格。沙发颜色,顶棚灯角落绿植,以及床边她兴起时种一小盆薄荷,方方正正玻璃盆,还是红旗陪着她花鸟鱼虫市场逛了大半天才买到。上高中时,她挺不讲理,非常想当然,当时忘了怎么想起种薄荷了,仿佛是看了一个电影还是电视剧,里面主人公窗台种了一盆薄荷,用就是这种方方正正玻璃盆,窗外阳光照进来,晶莹剔透盆上长着旺盛薄荷那么欣欣向荣,可她只负责出想法,红旗才是动手哪一个,买回来,弄营养液水,然后种好放窗台上,她任务就是每天放学回来看一看,有时候添点儿水,淘气了,揪下来一片叶子闻一闻凉凉薄荷香。有时候,她复习头昏脑涨,红旗会摘下两片薄荷叶,黏她太阳穴上,给她轻轻按摩,很舒服,这些事情不大,却幻化成一个个瞬间她记忆中凝聚,闪现,仿佛永远也不会按下end幻灯片,因为太多,因为生活一直继续。党蓝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跟红旗竟然有这么多记忆,而且这些记忆正不停叠加,哥哥,爱人,红旗当了这么多年哥哥之后,忽然不干了,他要当她男人。党蓝闭上眼,眼前不由响起,红旗那天晚上说话:&ldo;这个哥哥我当了二十年,腻了,如果你还想当妹妹抱歉我不想。&rdo;红旗当时脸色语气那么淡而冷,淡冷令党蓝感到怕,具体怕什么,她当时不大清楚,现却明白了,自己怕是失去红旗。红旗立场相当鲜明,鲜明近乎决绝,给她只有一个选择,当他女人,不然就一刀两断,他真做得出来,党蓝现想起红旗临走目光,仍觉害怕,他不会再宠她了,党蓝忽然觉得冤,觉得红旗太不厚道了,当初他宠着她,也不是她强迫,这会儿他说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说是给她选择,根本就没得选吗,而且,连她想清楚时间都不给,说走,提着包就走了,电话都不打一个,她甚至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党蓝忍不住生气,气红旗,气自己,可气了半天,也没人搭理她,党蓝趴方向盘上,不想上搂,楼上就她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可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没了红旗,她仿佛失去了后倚靠,她还能去哪儿。手机响了一声,党蓝几乎立刻直起身来,拿过手机一看,顿时又蔫了,接了起来没精打采喊了声:&ldo;爸。&rdo;党盛怎么会听不出女儿语气里沮丧,党盛暗叹一口气,这辈子就修下这么一个丫头,就这一个丫头真能要了他老命,老人常说,儿女就是前世债,蓝蓝这个债一辈子都还不清,说不聪明吧,从小到大学什么都,伶俐可爱像个小天使。说聪明吧,有时候却有傻出奇,明明身边有个爱她如命红旗,非跟着叶潇跑了,党盛觉得自己够开明了,当初觉察到红旗对蓝蓝意思时,跟妻子私下商量过了,后决定,不干涉乐见其成。从娶云清那一刻起,党盛就把红旗当成了自己儿子,可还是有些遗憾,红旗毕竟是赵家人,赵家也不是一般家庭,红旗是赵家长子孙,赵家那个固执老爷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孙子给党家当一辈子儿子,如果红旗成了党家女婿又当别论了,他可以名正言顺把党氏交红旗手里,女婿是半子,何况,红旗还是云清孩子,也等于是自己儿子,自己也能放心。可蓝蓝这傻丫头,就看上了叶潇,党盛也不是老脑筋,有什么门当户对想法儿,也知道爱情是无法勉强,他一个中年男人都会被爱情掳获,何况蓝蓝,他就是替红旗觉得冤,也着实不看好叶潇。他倒宁愿叶潇是个吃软饭穷小子,这样容易处理,怕就是叶潇这样,穷有骨气,能成大事,却不能给蓝蓝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