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本没想到张永寿敢跟还手,坐在地上正扯着嗓门嚎哭,待听得张永寿这话儿,又自发虚,当初被那伙山匪劫到山上,哪里能保的清白身子,若非如此,她一个千金小姐也不至于嫁给张永寿这个乡下汉子,他若真写了休书,闹出旧事,她还活不活了,倒不如一根绳子吊死的干净些。想到此,不免真怕上来,止住哭声,坐在地上抽嗒嗒的抹眼泪,张永寿也是恼狠了,才说出这些话来,他如今尚且指望着岳家当官呢,哪里会真休了冯氏,这会儿见她怕了,也算拿住了她一回,便又道:&ldo;我张永寿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徒,便是娶了你家来,过往的事便丢开了,只你莫要事事跟我为难,便过的顺遂日子,我家里虽有原配妻子,奈何她是个短命的,我爹死后,跟着我娘南下投亲,半道上就病死了。&rdo;冯氏一听这个,才松了口气,只,也真有些惧怕张永寿休她,张永寿伸手扶她起来,坐在炕边上道:&ldo;秋娘虽死,我娘却寻来了扬州,现在府衙后街的小院里存身,圣人言道,百事孝为先,明儿你随我去接娘家来,好生奉养才是道理。&rdo;冯氏心里自然不大乐意,巴巴的多出个乡下婆婆来,却也说不出旁的话来,张永寿见这一回挟持住了她,心里大是顺意,琢磨着过些日子纳两个妾家来,延续子嗣,这冯氏前头失了贞洁,后面又无子善妒,若非瞧着她爹的权势,早休她出门了。两口子闹了一场,倒也商量妥当,第二日便来了府衙后街,宛娘既说认陈氏个干娘,自然也要跟张永寿夫妻见面,一照面,宛娘就不禁暗暗皱眉,这冯氏明显是瞧不上自己,两句话不到,便不搭理了,连个场面的笑都没有,素着一张脸,倒跟谁欠她多少银钱一般。梅鹤鸣在一边瞧着,一张脸阴沉的不行,张永寿心里暗恼冯氏不会应付场面,这宛娘虽说如今没个名份,瞧梅鹤鸣着紧的样儿,说不得,将来就是梅府里的正经主子,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冯氏着实不明事理。只得笑着跟宛娘见了礼,一口一个妹子叫着,甚为亲热。老陈氏哪里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经年不见的儿子,这一见了面,就成了大官,欢喜的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待瞧见冯氏,老陈氏这才明白,儿子这些年不回家,原是在外又娶了妻子。思想起秋娘来,眼泪更是止不住,叫过儿子到一旁,细问端详,张永寿便含糊的说了来往缘由,竟是只字不提秋娘。老陈氏心里暗叹,只道:&ldo;你如今都当官了,旁的娘也不说了,只秋娘的坟,如今在青州府的乱葬岗上呢,你寻人起了,挪到咱们张家的坟茔地里头来,她是咱们张家的人,死了也得有个名份去处。&rdo;冯氏在不远处听了个影儿,心里暗恨,这贫婆子越发来给她来添堵,如今且容她,待来日寻的机会窝盘住张永寿再说。目光扫过宛娘跟梅鹤鸣,心里愈发不自在,这妇人瞧着不过平常,却配的这样体面男人,自己千金贵体,却嫁了张永寿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汉子,心里不自在,脸上也便带了出来,宛娘更是忧心,这冯氏瞧着就不是个什么良善之人,老陈氏跟儿子回去,也不知将来是享福还是受罪。有心拦阻,却又没个由头,人家是正经的亲母子,她拦着算怎么回事,瞧着老陈氏坐上了张府的轿子,渐行渐远,宛娘还立在门首发呆。梅鹤鸣携着她的手,才进了屋去,梅鹤鸣见她神色,便劝道:&ldo;各人有个人的造化,你莫忧心才是。&rdo;正说着话儿,陈夫人使了两个丫头过来道:&ldo;听闻明儿就动身,心里念着宛娘,让过去说说话儿呢。&rdo;因在青州府里,多蒙吴氏照看,不见面自然说不过去,梅鹤鸣让两个婆子跟着宛娘去了陈府,吴氏迎将出来,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坐下才道:&ldo;自青州一别,倒让姐姐我好生惦念,却不知你也来了扬州城里。&rdo;说着端详她半晌儿道:&ldo;瞧着比那时倒胖了些,越发的好看了,怪道惹的咱们梅公子如此这般的撂不下。&rdo;宛娘脸一红,吴氏笑道:&ldo;你也莫害臊了,我们当女人的生在这世上,若能得个有情知道疼人的汉子,便是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了。&rdo;说到这里不禁暗暗一叹。瞧着宛娘比对自己的处境,越发觉得人跟人的命真真不一样,在青州府时,哪个不知梅公子的风流名,真正一个浪荡天下知的,家里侍妾成群,外头相好的妇人,数也数不过来,不想一旦有情,却是这么个重情重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