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和祸斗很快被他小山一样的体形逼到塔内一角,也渐渐明白在限的空间里绝对不是曼哈图的对手,便试着破坏祭神塔希望能将战场转移到宽阔处,然而这看似摇摇欲坠的塔楼此时却不知被施了什么魔法,竟然变得无坚不摧,不管做出怎样的攻击都只是晃动的幅度加增,并没有给塔身造成一条伤痕。
随着体力的流失,阿九反应越来越慢,他甚至开始想自己会不会死在这座不见天日的塔里。
如果真的死在这里,哥哥们会知道吗?睚眦会难过吗?到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会原谅自己了呢?还有兰因寺……他突然想回去看看久未见面的空相,还有总是笑眯眯的师兄圣华。
祸斗感受到他的异样,嗷嗷低叫着提示他,圆眼睛中流出深深的不安和焦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塔外突然传来哐啷一声巨响,竟然是塔门毫无预兆的倒了进来。
门口上着个白衣男子,衣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由于背着月光,阿九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认得出来的人是谁,符观紫。
在曼哈图的愤怒中,符观紫一步步安稳的走了进来,对阿九道:“没事吧?”
阿九摇头,不解的望着他,“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应该回去了么?”
符观紫对着他笑了笑,“嗯,本来已经回去了,可是走了一半我又后悔了,因为发现自己是个很不负责任的人。罗兰是我们自己的,怎么能愚蠢的指望依靠外人之力来守护呢。”
阿九听不太懂他的意思,左右目的都是保护罗兰,凭借谁的能力不都不一样吗?
曼哈图怒大笑,“我早该明白这小妖怪混进祭品乃是你授意的,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愚蠢罢了,符观紫,放着好好的狗不当非要跑来寻死,莫非当真嫌自己命太长?”
他言词恶毒,符观紫竟也不恼,而是将两掌合在胸前,然后分别朝上下转开成一字,左手无名指尾指渐渐屈起,口中喃喃念出咒语,一个五芒星图案在曼哈图脚下慢慢延伸开来。
“阿九,离开罗兰吧,回你当初来的地方去。”符观紫道。
阿九用舌尖舔了下嘴角的血迹,乌黑的眼睛愈发闪亮,“不,我不走。”
“你现在不走,等下曼哈图挣开束缚,就再也走不了了。”
现在走,回去青丘见几个哥哥怎么说?说自己到了传说中的罗兰,可是那里被妖怪占了,自己也打不过它,就灰溜溜的逃回来啦!
那个想要看自己笑话的玄武说不定还在那里,到时恐怕更会嘲笑自己除了吃之外一无是处,睚眦又会怎么看自己呢?阿九可以无视别人怎么想,却无法忍受他的轻视。
他是龙九,怎么能被一只像蛤蟆一样的妖怪吓得夹尾巴逃跑?不!阿九下意识摇了摇头。
曼哈图被困五芒星内却无丝毫惧意,奋力挣扎道:“整个巴布伦尔沙漠都在我的手掌心,你们谁也逃不了!”
沙白的月光从倒掉的塔门照射进来,映射到曼哈图幽蓝阴森的眼睛,空气似乎迅速冷了起来,凝在一起化成白霜!
五芒星在符观紫微颤的手指动作中蓦然收紧,却伴随着曼哈图的一声嘶吼瞬间迸裂,仿佛碎掉的玉石碎片,星星点点的四处飞溅开来。
符观紫无可奈何的对阿九道:“你现在纵使想走,也走不了。”
曼哈图抬起手臂带起一股劲风,身为人类的符观紫便像风中纸片晃晃悠悠的飞了出去。
“符先生!”
“来吧,小家伙,现在轮到你了,看你皮白肉净的模样,吃起来想必应该也与众不同,我最近正好吃腻了人类,换换口味也挺好……”
阿九憋着气慢慢后退,“别说大话,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元初教过它谁若想咬它它便要先咬回去,谁若想吃它它便先要吃回去!
昨天在符先生那里它一直克制着胃口,生怕吓到了刚结识的朋友,再加上今日一整天都未尽食,它还真是饿坏了。
这只妖怪看起来虽然丑了点,好在块头更大,螃蟹龙虾一样长的难看,可是肉质却异常鲜美,说不定这只曼哈图剥了皮,里面是白莹莹的嫩肉也未可知!
肉!一大块肉!一大块鲜活美味的肉……阿九嘴巴里不自觉开始分泌口水,仿佛已经嗅到了猎物烹煮好的香气……
鉴于食物要吃新鲜的原理,所以自己要尽量抓活的,成功抓捕后是要原生态的生吃法呢,还是架火烧着吃,还是红烧闷煮,还是清蒸……还是把肉分开,每种烹饪方法都试一遍,到时候分摊开来,每个都尝上一口,哇呜,真是美到要死的享受!
对峙中的曼哈图蓦然感觉一阵阴风刮过,不知为何看到眼前这只小兽突然变得精神抖擞,还不时伸出舌头轻舔亮晶晶的嘴角,不知为何他突然生出种不详的预感……
沉睡吧,古老的王国!
夜晚沙漠静谧而明亮,月亮就像硕大的银盘挂在天际,蓝天与白地的距离显得格外接近妖行天下。
广袤的白沙地里,祭神塔突然随着大地剧烈的晃动了下,巍峨的塔身慢慢朝西边斜去,最后塔尖戳着月亮的中心定格在那里。
钢链和铁锁碰撞在一起,不时伴随着火花发出叮咣当啷的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沙漠里尤显突兀,沙丘里的穿山甲和沙鼠都警惕了起来,借着不易被人察觉的肤色趴在原地一动不动,狮子和野骆驼群也被惊动,不安的盯着塔楼。
沙漠动物似乎集体失声了刹那,不过很快被祭神塔里发出的凄惨嘶吼声吓到四处逃奔,或钻入丘陵,或奔跑起来像阵飓风,转眼就消失在这片明晃晃的沙地里。
就在所有动物都欲逃离这片沙漠中心时,远处却走来一个人影,他穿着阔大的白衣,脚步轻盈且快,就好像在雪中飞一样,行走过后在沙地上留下两条极浅的印子,月光则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来人正是符观紫,他本已带领着送行的队远去,中途却决意孤身返回。
远远看到歪掉的塔身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下,不过很快挺直脊背继续前行,脚步反而比先前更快了。
烟云江南纵使是他梦想所在,可是风寒沙糙的罗兰却是他的根。
这么多年都在委屈求全的生存,只因他明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拯救这片被压榨的土地。
他一直在等,希望能有真正的神灵从天而降,将这可恶的沙之恶魔收走,可希望迟迟不来,早年尖锐的棱角和勇气也被时光打磨殆尽妖行天下。
表面上他依旧是风光无限人人敬仰的大祭司,其实却是匍匐恶魔脚下不敢抗争的胆小鬼。
他不但做了曼哈图的帮凶,还亲手将自己的同类送入妖怪口中,虽然身着纯洁的白圣衣,心灵早已充满污秽。
如今连来自异域的客人都敢与恶魔斗争,自己怎么能再弃它而逃?
然而当他快要接近斜塔时,塔门中突然喷涌出一股怪风,仿佛夹带着无数利爪,眨眼便将他宽袖上的麻布衣扯去数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