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毒血放尽,十朵宛若拳头般大小的花处簇拥着争相怒放,单薄的花瓣随风轻轻舞动,妖艳邪恶又令人毛骨悚然。秦少洛看着从自己身体里生出的这些恶花,忍不住伏在坛边呕吐起来。
待他好过些,东方已有启明星升起,我将那坛子重新封印起来道,“这个,还是入土为安吧。”
“入土为安?”秦少洛笑出眼泪,一把夺过坛子拥到怀里,“我不信……我再也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要将它时时带在身边。这样,就没人会连她一同算计了。”
我再劝,他只是不听,抱着坛子哭哭笑笑,听得我心中一阵悲凉一阵伤心。
“少洛,你虽然血咒已除,身体却虚弱的很。下咒之人应该擅长使用巫术,你须养好身体才能避免邪物再度入侵,回去休息吧。”
他拒绝我的搀扶,踉跄着走入空荡荡的院落,背影有着说不出的寂寞无助。
“雅言,倘若放心不下回去看看便可,切不可打乱他们的生活。我们并不再是同一种人,你明白么?”
我明白,所以很多事尽管心知肚明却只能任其发生,一个死去十年之久的魂魄,怎么能对现实世界力挽狂澜呢?对他们来说,生命何其长,所有的痛都是短暂的。闭眼再睁眼,新的一天便可以重新来过了。
我不能替秦少洛分担什么痛楚,只能暂时陪在他身边略使援手却不能做太久停留。之后,为避免事情生出节端,梦生便要自觉离去了。
次日大早,我在厨房听到消息说,柳庄主因昨晚痛失爱女难过致死,而他的二夫人也在在接到一个坛子后莫名发疯,秦少洛顺理成章的接任了天下第一庄,从此无限风光。
粥才煮了一半,我便熄了火,神卷追问原因,我含笑不语。
只一夜时间,秦少洛便已像彻底换了一个人。虽然身着素白孝衣,虽然脸色憔悴不堪,眉宇间却有了张扬的霸气,眼中也多了男人的执著和坚定。
看到我进来便笑,上来拥住我肩膀,“我还以为,你方才在替我煮粥呢。“
我垂了眼,“你以后会有许多烹饪大师,山珍海味食之不尽,梦生的粥实在寒酸再也拿不出手了。”
他笑意顿了下,“梦生怎说出这样见外的话来?”
我微笑,“梦生此番前来是为向少洛辞行。”
“辞行?”他骤然握紧了我的手,“你要去哪里?”
我摇头,“不知道,四处去走一走逛一逛。”
记得他曾说过自己的梦想是赏遍三山五岳、坐看长河落日圆,当初打动我,多少也跟这句不谋而合的心愿有些关系。
如今他有万顷庄园待人打理,数以千人留去重做考虑,怕是如何也实现不了了。好在梦生无牵无挂一身轻,来去自由皆潇洒,多少也会令他心生些羡慕吧?
“你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早就决定了要离开的,是不是?”他盯着我,桃花眼似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蕴涵着不为人知的巨大愤怒。
“嗯,梦生就此别过,少洛不用送了。他日若有缘的话,说不定还能碰上共饮一杯水酒呢”,我微微作揖,“告辞。”
他猛然扯住我手腕,脸上再无丝毫笑意,时近五月,空气中却是冷的压抑,“就打算这样走了?”
“嗯。”
“为什么要突然离开?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他将我逼到角落,表情生疏危险。
他逼的太近,以至于使我无端紧张,梦中惊惧的恐慌感再次浮了上来。用指尖在手下狠掐一把,竭力将后背贴着墙壁站直,“没有,只是少洛诅咒已除,梦生已无理由再在山庄居住下去,少洛可是有事瞒着梦生?”
他一拳击在墙上,字画稀哩哗啦的落了下来,“梦生是不是也有事瞒着我呢?”
我皱眉:“你在讲什么,梦生不懂。”
他冷笑,“你不懂……你不懂的事情还多着呢!你要走便走,关我什么事!只是走之前需让你明白些事情。”
秦少洛懒懒坐回椅子扬手击掌,门外便走进来两个美艳动人的女子,柔若无骨的朝他身边贴了过去,他的两只手便顺着她们敞开的衣襟摸了进去,一双桃花眼笑的有些狡狤,“梦生初见我是不是这样子呢?”
他这样子,倒是重新恢复了初见时的风流模样,我有些怔然,却见他笑意更深,“在客栈,我看到神卷一本本朝外面拿书,便清楚你们定非普通人,又见你生的女气,心中着实好奇,便试探着缠住你。什么江北四小龙来寻仇,让老头子去给白乐宫写求助信,什么柳扶风跳湖,全是我一手策划,只为让我顺利收得人心接管庄主之位。”
“暮云山庄至今日起改姓秦,老头子临死之前说的感人,那也是因为他只剩下我一根独苗而已。薄情辜负我娘,谁稀罕他什么柳姓。纵使柳扶风不跳湖,我也有办法让她死,然后栽脏到萧琼宝身上。纵使老头子不死,我也一样能毁了他名誉继承这暮云山庄!我本是拼了命的想要复仇,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健康。这计划本不是十分完美,妙在是缠到了你,好心替我解诅咒,让我白白捡了条命回来不说,还使我向二娘复仇有了正当的理由。”
“梦生啊梦生,你说要我怎样谢你呢?我并未求你救我,反而多次给你提醒。不要随便对人太好,否则会招来麻烦,你却总是不听,如今怎样,可曾后悔自己的假善了?”
看我不回答,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你倒是大度的很,被人利用欺骗都没什么关系么?不生气?”
“不生气,我可以走了么?“
“不可以!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不生气?拿你当计划的棋子也当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么?心甘情愿的被我利用?你是不是……?”他眼中闪动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最后几个字低不可闻。
我微微皱眉,“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上本少爷了?”他换了张嬉皮笑脸的表情看我,怀中两个女子闻言一怔,待打量我模样后掩嘴吃吃窃笑起来。
我不置可否,“或许吧,我并不讨厌你。秦公子,在下可以走了么?”
“慢着!”他再次叫住我,声音似带着某种确认的期盼,“你还没告诉我原因,倘若是喜欢我,那应该会更加生气吧?”
他这样的态度,倒有些初见时缠人的无赖了,索性勾唇反问他,“少洛可记得我们是如何相见的?”
“大厨身体不适,你代他炒了几个菜,味道很好,我好奇便去见你了。”他饶有兴趣的回答。
“神卷在那厨子的汤里下了巴豆,所以,那顿饭才由我来做。”
他语带困惑,“神卷给那厨师下药……难道,难道是想让你……,你那时便已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没有再说下去,看我的眼神转为震惊。
我淡淡道:“并不确定,所以后来在马车上才问你柳公子相貌的话题进行试探。”
“你的目的是什么?”他愤怒的恨不得咬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