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婆婆立刻气道:“讲过多少次了,对小少爷说话不应该用这种态度!”
成浩翻个白眼不理会。
阿香婆婆气的将他手牛皮纸拿过来,爆玉米溅了一地。
成浩郁闷道:“我说你上了年纪还这么小心眼,不怕将来被气出个好歹啊?”
阿香婆婆跺脚道:“那也是让你气出来的!”
“我还是去账房转转吧,省得你看到我就心烦。”成浩拍了拍手起身,临走前又将牛皮纸从阿香婆婆那里扯了去。
阿香婆婆连连摇头,对我道:“这孩子从小就没什么规矩,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含着爆米花笑,“没什么,我们年轻人说话都这样。”
看小叔叔靠在炉旁瞌着眼休息,我便随手捏了一颗塞到他嘴里去,“尝尝么。”
他斜我一眼,皱着眉毛咀嚼着咽下,见我还要塞,便警告道:“莫丁果。”
我只得悻悻收手,阿香婆婆笑眯眯道:“你们俩这感情可真好,当初小少爷怎么都不肯叫叔叔呢,小姐要是活着……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见她又开始怀旧,我连忙道:“祖母身体一直健康,平安过了六十岁,用咱们青宛风俗不是说叫喜丧么。我梦到她跟祖父了,现在过的不知道有多好,您就别胡思乱想了。”
后面的梦是我信口开河的,阿香婆婆却当了真,放下针线道:“那小少爷有没有听他们说什么时候带我走?我自幼跟在小姐身边,没了我,她连头发都梳不好……你说到那边,没有人照顾可怎么过呢。”
“有祖父呢,他等了那么久才盼到祖母,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我望着火炉微微出神,不由想起他们初见时的情形来。
文具行中,十七岁的祖父气宇轩昂,我指着一个明艳动人的娇俏少女对他道:“那个漂亮的小姐,名字叫做方清君。”
祖父微笑,“她叫什么跟我有何关系?”
我拉住他的手,忐忑不安道:“很多年后,我管她叫做祖母。”
所有的事仿佛一个圆,沿着划好的轨迹开始慢慢旋转……
离开青宛前,我同小叔叔再次去了祖坟。
祖父的旁边葬着祖母,两座矮坡在冰冷浅雪中偎依相携,很多年前相遇,很多年后重逢,这便是世间最完美的爱情了吧?
离开时地上的积雪还未融化,踩上去嘎吱作响,我跟小叔叔紧紧握着手,一路迎着许多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但始终未松开过。
冬日暖暖的照着我们,地上拖出两条长长淡淡的影子,挨的很近很近。
十六岁时回江城,有教授,有煲好汤等待我们的肖纯,有家,有迫不及待慰问我的朋友尚阳。
二十四岁回江城,教授肖纯远在几千里外,被烧坏的家如今已被拆的面目全非,尚阳的号码拨了几次都无人回应。
心情并未如想象中激动难耐,原来恋一个地方,并非是因为那里的山水建筑和气息,而是因为想念着的那些人。如今旧人不在,除了多几分熟悉感之外再无其它,不过又换了一个地方而已。
好在小叔叔的公司生意依旧红火,我们暂时住在顶楼的休息室里。
在第十次拨号时,尚阳那边终于有人接起了电话,“喂。”
或许是太久没联系,他声音跟记忆中有些出入,多了几分沉稳。
“是我,莫丁果。”
我报出名字后彼此沉默了会儿,足足半分钟后他才缓缓道:“你回来了啊。”
没有期待没有激动,仿佛在对一个路人甲冷漠点头招呼路过。
我像被迎面泼了一盆凉水,“嗯,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很好。”
又是长久的沉默,我再想不出别的话来,便狼狈的准备挂电话,“那就好,以后有空再联系,我挂了啊。”
“等等,”他叫住我,“今晚七点,雁河路,月满楼,我替你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