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终未问出,早已习惯了万事尽在掌控的优越骄傲,看不穿一个孩子对帝王来说无疑难堪之极。
“酒瓶真是你推到六殿□上的么?”叶枫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发问。
“你说呢?”姚天宝偏头看他,月牙般的眼睛里都是夜空星星的倒影。
“他活该。”叶枫说。
小地主笑了笑,眼睛更亮了,最终张开手紧紧揽住他腰,就像抓住生命中仅有东西一样,将头埋到他怀里,无声哭了出来。
他说:“对不起。”
下人冷漠、母亲伪善、父亲猜忌、手足树敌……被如此邪恶眷顾的童年。他的小地主就,就像只未曾涉世的雏鸟,透过脆弱的蛋壳去看邪恶多彩的世界,渴望自由又谨慎试探,还要随时提防猎人的弓箭和密不透风的铁网。
叶枫恍惚又想起了齐子锐,倘若是之前的他定是一万个躲不过,那小笨蛋呆呆傻傻的。
可怀里的这个孩子,他一点都不笨,而且还很聪明。书只需看一遍便能记下,却故意在人前背的断断续续,但他忽略了身边站着一个同样记忆力惊人的自己,一个迟钝的孩子绝不无可能重复多次一模一样的停顿。
他的笑虽然天真,眼中却不经意流露着早熟的冷静和讽刺。
他甚至懂得让在险境中委屈求全保护自己……
想得多了,竟觉得怀里的孩子陌生的厉害,除了跟记忆中齐子锐相同的那张脸,还有别的相似点么?还是因为在逆境中长成的缘故?
叶枫又突然觉得心疼,忍不住去抚摸他的小脑袋。
不用难过在我面前的伪装,也不需要在我面前有任何委屈隐藏,我只想在艰难的时候陪你度过,幸福的时候同你一起分享,如此简单而已。
后来半月,几个皇子集体行为收敛,太书房难得风平浪静,潘审之直呼儒子可教。
叶枫闲时照例去校场,已与那里新老面孔打成一片。偶遇几次庄瑞,彼此点头微笑而过,颇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意味。
太后闲暇时便传他过去聊天下棋,时有争议两人竟会辩个面红耳赤,临末太后总是恼羞成怒,“哀家怎么说也是个女人,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较真?!”
不可理喻的老太太出人意料的可爱,往往一争再争,叶枫便让了又让,惹得吕德顺都在一旁汗颜着急。
太后那样的严肃的人也会大笑,也会像个孩子一样耍横蛮不讲理,于是冷面侍卫的事迹愈传愈烈,最终离奇到叶枫都不敢认识自己的地步。
七月初七,京都长井楼。
与谈霜约定的日子,叶枫特地提前告了一天假,托吕德顺同太后讲一声便带着姚天宝来到楼上。
“最近太后新养了位兔儿爷……还是破了相的,听说了没?”
“不是干儿子么?”
“干儿子有那么宠着的么!世风日下,为老不尊……”
小地主奇道:“什么叫兔儿爷?”
叶枫对着他懵懂的双眼一阵尴尬,冲店家抛出一锭银子,“二楼我今日包下,劳烦将人现在全都请出去。”
打量四周空无一人才故作镇定道:“就是兔子。”
“皇祖母有养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我也要养兔儿爷!”
“……不准。”
“回宫时买一只好不好?”
“不行。”
“只要这么大一只,小小的,好不好?”
“……好。”叶枫最终败给他谄媚的笑脸。
不多时,七夜携谈霜如约而至,后面还跟了位黄衫女娃娃,一进来便将小地主注意力全吸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