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羿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的冷漠好像在证实他的身体是寒冰铸成了的。但这不代表沈羿没有反应,他禁不住寒了心。如果正如他所说。那么活下来的兰斯即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想办法杀了他!或许还有比死亡更悲惨的事情等着他。
该死的。那女人在做什么,难道她要看着兰斯死去?那她的金瞳怎么办?
沈羿恨不得有奇迹发生。否则,他这辈子休想逃过兰斯的追捕了。恐惧就像是扎进他手指里的针,至刺到心尖!
斯卡尔或许看出了沈羿的紧张,他接着说:“你最好不要奢望你的母亲会出手相救,她巴不得看兰斯被羞辱,然后再去相救,接着被信任,得到金瞳。啧啧,算盘打得真好。在必要的时候她甚至可以大义灭亲把你交出去。”
沈羿心下发冷,他想象不到兰斯要是真被羞辱了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金瞳的魔力了,否则他已经预见了自己悲惨的后半生!
这是个没有黎明的城堡,古老的风回荡在城堡的每一个角落,摇响了钟楼上的白骨风铃。
白墙之下徘徊,钟楼里漫步,古老苍白的城堡仿佛什么都没有,只有咿咿的风声,白骨风铃的清脆,钟塔里十二点的钟声,分不清楚是白天还是黑夜,这里没有阳光,没有色彩,到处都只有黑与白。他所见过最艳丽的颜色便是女人的红唇与烛火的橙。
沈羿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梦。他知道得很清楚,可是梦境的真实让他恍然迷失。
梦境里他变成了一个不大的孩童,只有三四岁的孩童,他的手里抱着一只幼小的黑豹子。黑豹子虽然不大,但是孩子太小太小,以至于承托出小豹子的身体有些肥大。
男孩站在城垣上眺望着城堡的全景。叮叮咚咚的白骨风铃送来了风的歌声。
那仿佛是一幅黑白的画卷,古老的画风,沉重的气氛,挥之不去的寂寥和安静。那份安静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拽住人的心脏。
男孩还太小,他无法体会寂寞的真谛。可是他每天都能看到那个女人一点一点变得疯狂。寂静将她逼疯了,孤独让她的青春永驻却得不到任何人的赞美,空荡就是偌大的城堡除了白骨风铃你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这是一个庄严肃穆的城堡,它的华丽,它的壮观,它的庞大,此刻都造就了它的冰冷。
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房间,哪怕是壁炉的面前,你也能体会到这份寒冷。
只是孩子太小太小,他体会不到寒冷的真谛。
他抱着黑豹子坐在城垣上,瘦小的身体几乎抱成了一团。他紧紧地抱着他唯一的朋友不撒手,那是一只黑色的豹子,瘦小的不行,母亲说它不活了。但是他相信父亲的话,有一天他会成为一只大豹子,他将成为豹族的王。父亲说,他可以给豹子一点血,这样他就能永远的活下去。
城垣上的男孩突然感觉到了一双冰冷的手正环抱在他身上。他抬起埋在小豹子毛间的脸。
“父亲。”男孩说,这是他一整天说出的第一句话。
男孩转过脸,画面中出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背光的男人看不清脸,沈羿只看到他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
男人把少年抱起来让他坐在他的肩头。男人说了什么,男孩笑了,顿时安安静静的城堡仿佛突然复苏了一般充满了人情味。
钟楼上的白骨风铃愉快地歌唱了起来,灰白、黑暗的城堡刹那间灯火通明。仿佛所有消失不见了的人们都在男人出现之后跟着出现了。
寂静的城堡皆因男人的出现而变了一个模样。男孩喜欢这样热闹的城堡。所以他是喜欢男人的。他喜欢男人把他举高,让他坐在他的肩头。
他喜欢男人给他讲述那些非常古老的故事。他们两父子坐在壁炉前做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画画、学钢琴……壁炉终于恢复了他的功效,温暖包裹住了整个房间。
梦境里,沈羿终于听到了那些人对那个男人的称呼——陛下。
沈羿霍得从梦境里清醒了过来。一片昏黄中,他兀得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不,其实也不能说是陌生,他曾被关押在这里数天。但是他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得这里?
他记得昏迷之前他明明还在宾馆的房间里。斯卡尔那变态在他身上弄出了各种不同的伤口。
有一瞬间沈羿之所以以为自己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那是因为他兀得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石室的天花板,上面绘画着古怪的魔鬼形象。
“醒了?”磁性好听的男声响起,沈羿浑身一震,这声音曾经每一晚都在他的耳边响起。
原本温柔的声音,此刻却仿佛是浸过寒塘,冰冷刺骨,清冷凛冽。
沈羿怔怔地愣了半晌,然后调整面部表情,弄出一个像往常一样悠闲随意的笑容。他转过脸像和老朋友打招呼一样说道:“嗨!这么巧?”
兰斯背靠着墙壁坐在一脚,上衣穿着白色的蕾丝花边的贵族衬衣,可惜纯白色的衬衣被大片的红色血迹毁了。他下身穿的是破破烂烂的牛仔裤,那些缺口却不是装饰,半条裤腿都被凝固的鲜血变成了暗色。可见在伤口愈合之前,他曾过多严重的伤口。
兰斯的金色长发批了一肩,散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蓝色眼瞳。他的周身仿佛被一层阴影笼罩着,低气场低气压低温……稍微有些理智的人都知道此刻最好不要去惹这只沉默中的狮子。
沈羿调整了一下角度,这才看清楚兰斯为何远远的和他说话,原来他的双手手腕被银制铁链穿透了,此时此刻伤口早已愈合,血族的再生能力使他的肉体组织牢牢地包裹住铁链,如果要再拿出来,必定又是血肉模糊的伤势。
铁链的长度不足以兰斯靠近他,沈羿这才松了一口气。语气颇为轻松地说道:“呵,你看起来还不错,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啊。嘿,我听说你被公开审判了,啧,没被人上了吧。”
沈羿带着盈盈的笑意,心里却一点一点发冷。此时此刻的兰斯不管怎么样都给他一种惊悚的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他其实在害怕,若不是经历过太多的风雨,此刻他恐怕已经怕得发抖了。
沈羿自嘲地想道:被曾经说爱的人如此气势压迫折磨身心,他可真够失败的。
兰斯抬起脸恶狠狠地瞪向沈羿,他从齿缝里露出几个字来,他说:“让你失望了,嗯?真是抱歉。”
“没关系,看你现在的状态,还是有希望的。”沈羿笑了笑,他以平躺着的姿势侧着脸斜视可真够辛苦的。但是他在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之前,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不想全身瘫痪。
沈羿一面和兰斯说话,一面动动手脚检查身体状况。此刻的他光是动动手指就全身疼痛得似要散架。
“沈羿。”兰斯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那么凛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