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翻飞时,他已将手上麻布手套取下,从怀里掏出铃铛铛啷一摇:“验尸完毕,收棺!”
帆布哗哗被人卷了去,我忍痛走出几步,看到清商笑眯眯的站在走廊里,这家伙整个一事儿窜,关键的时候一点都派不上用场!我狠狠的剜了他两眼,狗腿飞快取来毛巾替我擦汗:“我的老爷哎,可辛苦你了……”
我气的牙根痒痒。
山羊胡洗了手走过来:“老爷,您先作稍时休息,小人待会儿整理一份尸鉴出来,即刻会派人呈上去。至于这几具尸体,夏季炎热以防尸腐,还是早早入敛了吧!”
我连忙点头,胡乱指几个人道:“快点儿去通知家人,埋了吧。”
山羊胡告退,验尸也算暂告一段落,我跟着迷迷糊糊掺和了一回,除了惊惧之外别无感觉。
狗腿犹豫道:“老爷,看这天儿……夫人这尸体怕放不了三天了,是不是也……”
我瘸着往院外拐:“好好安葬吧,隆重些,别委屈了她。”丞相千金呢……这女人说挂就挂,这老丈人将来问起,我还得变着法儿哄他,想到这事儿我就更郁闷了。
回到房间后,跪趴在椅子上喝了壶茶的功夫,就有家丁送尸鉴过来了,一脸怯怯道:“仵作已经回了,过来时碰到三夫人,问我老爷准备啥时候开堂审理……”
翠翠?她关心的是小白脸吧?怒火还没燃就被我自己给浇熄了,得,你说我这么一有身份地位的人,犯得着跟个杀人犯争风吃醋么?接了那尸鉴随意道:“这事儿谁也说不准,你去回一下三夫人,要她放心,老爷我一定会禀公办理的。”
落井下石虽然是我的一惯作风,但扯上命案了怎么着也不敢掉以轻心,忍着头疼将那鉴定看完,当下头大。
大堂威武
白纸黑纸上分明写着:
尸身完整,无发现斑、痕、孔、蚀、烧、腐等伤痕,无脱发、损衣、中毒等现象,初步排除死者死于博斗、毒杀等手段。
三人面部表情皆扭曲,口中无唾液,肢体痉挛,生前应受过严重惊吓。
三人脚掌皆泛红,臀部赤白,死时应为坐姿。
胸口皆用利器所伤,伤口与证物相符,但并未发现有血液流出,三人死亡时间应在被利器贯穿之前。
最下面,则用朱漆草草写着一句:三具尸体表面虽还完好,腹腔内已无心脏!
将最后一句看了许久才醒悟般扔了那尸鉴,发麻的战粟感慢慢顺着脑部神经爬出。一行红草似带了生命般复活,邪气缭绕在眼前挥之不去,让我触目惊心。
这份验尸报告太可怕了……表面完好腹腔内已完心脏?!死亡时间在被杀害之前?!而且还采取的是坐姿?!严重惊吓?!
难道是……冯月娇在洗澡时被三个家丁偷看?然后青商将人引来后,小白脸误以为里面是金翠翠后开始发彪?家丁被小白脸绝世武功惊到直接挂掉然后被小白脸戮尸?咝……这个变态的家伙!
正在沉思时,青商走来将尸鉴捡起来,看了又看指着‘鉴’字向我询问道:“这个是字念什么?”
这家伙居然是个文盲!我稍稍得到些心理安慰,将东西夺回来压到茶壶下面:“别给弄丢了,这个是验尸结果。”
“验尸结果?”他眼睛一亮,好奇的欲提起茶壶:“上面写的是什么?你讲给我讲讲么……”
“有什么好讲的,不就是几个死人么?”我烦燥的拍掉他的手,忽听门外有人上气不接下气道:“老爷,不好了!外面,外面打起来了!”
这情况已经这么复杂了,还有谁凑这份子热闹,老子非剥了他不可!我挽着袖子暴踢出门:“谁?谁?谁他妈活的不耐烦了?!”
“老爷,是其中一个家丁的老母,丧子心痛强行击鼓要老爷开堂审理。”狗腿吱吱唔唔道。
我理亏,摸摸鼻子又问:“那你刚才说什么打起来了?”
狗腿声音更小:“那名家丁本是城中的混混头目,姓名名灿,据说是突发奇想洗心革面一心回家侍候老母,就谋了府上的这份差事……结果才进来半月而已,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那老妇人是手无缚鸡之力,只是被李灿手下的一帮地痞窜咄之下才作出这种举动,还请老爷……”
“得了得了,带我去看看。”我摸着脑瓜走出去,不忘用眼神警告青商:“敢动桌子上的东西试试!”
青商怔了一下,笑眯眯的点头。
我跟着狗腿快走,只听衙门口鼓声轰隆,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辱骂,硝烟味弥漫。
不知是不是光头太过醒目的缘故,我刚把大门拉开一条小缝就听有人惊道:“县老爷出来了!”
吵闹喧嚣皆嘎然而已,混打成一片的两帮迅速分开,几个衙役衣衫褴缕面色如土的看向我。
旁边地上半躺着一位老妇人,一身尘土不掩衣着华贵,面目却形容憔悴,看到我出来后神情一震,快速爬过来猛磕头道:“老爷,求求你,求你快快开堂审理,未将真凶绳之以法时,我儿死不瞑目,老妇誓不将尸体入土!”
我连忙避开,手在就近一脑袋瓜上拍了下去:“愣着做什么?快点将人给我扶起来,这么大岁数了,经得起这种折腾么!”
众人这才七手八脚的将老人搀起,看我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惊惕。
“老爷,请您一定要主持公道啊!”老妇慌乱伸手揪住我的袖子苦苦哀求。
对着那头发花白的老妇看了许久,一股前所未有的热血澎湃涌上心头,我沉声道:“您放心吧。”
三条人命,死状凄惨,凶手若不惩罚天理难容!
有人说官场就是场戏,人人都是舞台上的戏子。我就不信,换老子就演搏不得一片掌声满堂喝彩!
穿上这衣服顶了这皮囊,老子就是货真价实的代理县令!管你是情杀谋杀,我就不信查不出真相,找不出真凶!
黑乌纱,蓝官袍,海水朝日,头顶明镜高悬,面靠海水朝日。我潇洒挥袖将迥异的目光甩到脑后:“升堂!”
赏了那老人一把椅子,派了两个强壮些的衙役去将白清遥从牢中提出来,两个丫头也颤抖着从后台进来跪在下面,我表面上尽量作装若无其事,案下猛压狂乱心跳的手心里已全是汗水。
“犯人白清遥到!”一声唱喏中,众目怒视下,白清遥身着囚也缓缓走来。貌似没什么变化,并不像其它囚犯那般拉塌,只是僵硬的俊脸上依旧面无表情,镇定自如。我都有点佩服这小子了,杀了三个人还能如此平静,心理素质过硬的让人棘手。
“大敢人犯,见到老爷居然还不下跪?!”沉默中班头先声夺人。
白清遥垂眼沉默了下道:“我有功名在身,当朝律法可免跪。”
那人悻悻看了他一眼,退到一边。
这些礼节,我自然是不在乎的,壮了胆子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祖籍哪里,报上名来!”
“白清遥,朱雀歧川人氏。”小白脸看着我,眼神有刹那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