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龙抱着辟邪立在门口,从进门起,那人的视线就从未在自己身上做过停留。尽管和神卷说着话,许诺的眼睛却是向那那个穿着紫衣细眼公子,目光里有着他从未感受到过的暖意和宠溺。
他仿佛感觉到心上破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玉狐,曾经也是这么看着他的子清……从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失意仿佛秋日里的枯叶,扑簌扑簌飘散在风里飘落下来。
“咦,你怎么还跟着许诺?”凌九陌站起身,面色不善的看着聿龙。
好快的身手……聿龙心里感叹,他什么时候到自己面前的,都没感觉到呢。
“哼哼……”凌九陌围着他上上下下打量道,抬着下巴挑衅似的冷哼,长着蓝眼睛的奇怪家伙,他便是许诺口中的聿龙?居然从青龙一直跟到朱雀来了……想打他许诺的主意,门都没有!
“啊……啊啊……呜呜……呼……”怪异的声音突然从四周传来,阴风乍起,仿佛所有人都置身于阴森恐怖的地狱之中!
神卷惊讶的看了看天空,一轮红月已被乌云摭住了大半,亭子下方悬挂的夜明珠也仿佛黯淡了起来,光线昏暗。
他“哇”的一声跳了起来,躲到许诺身后道:“主……主人!居然是红月!百鬼夜行!”
开始有什么东西辟哩啪啦的用力砸门,每拍一下都震耳欲聋,带着种势不罢休的狠辣之意。
许诺微皱眉头,看向凌九陌:“陌陌,你怕不怕?”
凌九陌将手从聿龙肩膀上收回来,嘻笑道:“不怕。”
许诺心下稍安,唇角微扬:“神卷,设案。”
聿龙微微困惑的看向院外,玉狐……他为何不问我呢?我也不怕的……
女人哀伤的低吟、孩子哽咽的哭声、野兽凄惨的吼叫、烈火灼烧皮肤的腐烂味道齐齐在空气中表漫漫扩散开来,许诺微微皱眉:“陌陌,你现在身体如何?”
凌九陌饶有兴趣的盯着香案的文方四宝,摇头又点头道:“很好,好的很……”
许诺从树上折下一节桃枝,取出一道驱妖避邪符一并放在烛火下上燃了丢在炉里,片刻后火光熄灭,化为灰烬。
环视一下院落,他用脚步走两个来回丈量方位,选了一处阳气偏重的地方停了下来,对凌九陌道:“你且过来。”
凌九陌好奇的走到许诺跟前道:“要给我什么东西么?”
许诺摇头,招手让神卷取了香炉过来,用食指中指夹了香灰在地上撒出一道淡淡的圈痕,叮嘱道:“你便站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莫要出来。”
凌九陌失声笑道:“画地为牢将我圈住么?”许诺将他拉进去,轻握他手心:“千万莫出来,会分了我的神。”凌九陌再也笑不出,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未说出口,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在眼睛上亲吻一下。
神卷看的郁闷,心中犯酸不满道:“为何单给他设了结界,我倒好说,怕了便化为原形,眼不见为净,那些东西也不能将我如何。可主人为何不想下,小白该怎么办呢?”说罢眼珠转了转,将小白也丢向圈内。
“不可!”许诺出手阻止,却晚了。
凌九陌脚下的灰圈蓦然发出耀眼金光,仿佛瞬间筑了一道坚固的丝网,火花四濺……小白吱吱呀呀叫了起来,反回去摔在地上不住的抽搐。
神卷哇的一声大叫起来,抱着蹬腿的小白对许诺哭道:“主人……救救小白吧,它快要死了……”
许诺接过小白后轻轻松了口气,“无妨,休息些时日就会好了。小白也算上妖类,怎能进得了那避邪圈。”说罢取出玉佩,将小白封印进去。
凌九陌看的目瞪口呆,蹲下来伸出两指轻拨地面香灰,刚触到,那些灰白的粉状便突然消失了,等他站起身来,灰圈又慢慢显现出来。心中感慨不已,复蹲下身琢磨。
神卷擦擦红肿的眼睛,抽泣道:“主人,你就是偏心……”
许诺无奈解释道:“你是神书,鬼怪伤你心不伤你身。聿龙乃是圣兽,自然有他的本事。小白是魂灵,别人也奈何不得,你且看他,”说罢指向食指点地玩不亦乐乎的凌九陌,“虽然人是蛮横了些,却是凡人一个,身上又中着毒,最易受伤的一个,我不管他倒要将你圈起来不成?”
一番话下来将神卷脸说的通红,低头无语了。
凌九陌呆了一会儿,慢慢的将许诺话语在心中重复一遍,才恍然大悟,原来在他眼里,自己居然是最没有用的一个?!心下郁闷。
聿龙正全神灌注的盯着门口,以防有鬼怪冲破结界攻击进来,突觉得背上一道冰凉,回头看到凌九陌愤怒无比的面孔,不由心悸,自己何时可得罪过这人?
许诺走回案前,提笔即绘,笔尖婉若游龙奔走,恣意洒脱,绘好后便交由神卷贴于院中各个方位,门、窗、亭、树,无一漏过。
聿龙环视了四周问道:“可有什么要我做的?”
许诺轻轻摇头:“你什么都不用,倘若我入困境,你便离开罢。”无功不受禄,倘若自己什么都不能给他,何故平白受他恩惠呢?
血红的月光落入聿龙的蓝眸中,灼灼生辉,他看着许诺很久才缓缓道:“你不用担心自己欠我的,我对你好,也不过是看在你和玉狐有几份相似罢了。”此话一出,便挑明他不是东方玉狐的身份了,倘若过了此劫,自己便再也没有什么理由跟着他了吧?
眼下泪痣又开始疼了,玉狐,东方玉狐……许过我的,怎么能只是随便说说自己就这么消失了呢?聿龙五百年人生里皆是满满的等待,如今没了结果。是该重回碧幽湖做那尾无忧无虑的鱼,还是坐等苍海桑田傻盼那无望的戏言?
许诺慢慢的看他碧蓝的眼睛溢大雾迷糊不清,恍然的宛如迷失了方向。
“聿龙!快快过来帮忙!”神卷嘴巴里叼着张黄符,两手满满的都是浆糊。
聿龙将辟邪塞回到怀里去,伸手揭过符咒,贴到了门口横木上,神卷不满的嘀咕道:“怎么看这呆龙都比那霸王强多了,主人如何就看不到……”
“啊!”突然,神卷闭起眼大叫起来:“主人,救命啊~。”
一只极长的胳膊从门缝里伸进来,揪住神卷的衣领便往外拖。
“啪!”聿龙抬手折断了那条手臂,神卷拍落自己衣领上挂着的断手,失声大哭起来,‘砰’的化了原形,聿龙刚想去捡,门外却又伸另一条手臂来……
掌童妙儿
那只枯腐的烂手动作却快而敏捷,擦着聿龙的食指将书抢先拿走了,失之交臂。
神卷吓的瑟瑟发抖,书页哗啦啦的在风中凌乱。
那只怪异的手掌将书放在地上,伸出手掌对向聿龙,手纹曲线纠缠肌肉突起,分明是一张得意调皮的孩子面孔!聿龙欲发出的火焰被生生收住。
就在他稍一走神之时,那只手五根突然变长,挟带着尸臭向他脸部袭来,出手之快让聿龙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