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隐摇了摇头:“他早都不想活了,或许他只是借此将他能触及到的人都拉入他写的话本里也不一定。他如此疯狂,做出这种事并不出乎意料。你总是觉得你同他是不一样的,他总是将你排除在他的消遣之外……可是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可以入局,都可以拿来消遣享受。”
说完这些话之后,她忽然觉得心有余悸。卢师父已经呆愣住了,显然还没能消化过来,阿隐骤然失去了再说下去的欲望,她有些疲惫的站了起来,拍拍衣裙上的灰。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而你只是个可怜虫罢了。”
——而我,阿隐想,我战胜了这个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吧,我原来是个话唠型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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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有物]03
公主的声音已经哭的有些嘶哑了,展昭叹了口气,给她倒了一杯茶:“再哭下去的话,喉咙明天会很痛的。”
“我回宫之后,就不会再出来了。”她用手捂着脸,偷偷睁着眼睛从手的缝隙里观察展昭,“你会想我么……你会偶尔会很想见我么?”
展昭犹豫了一下,才道:“展某时常入宫当值,见面并非难事。”
她身体僵了一下,颓然道:“……你就连骗我开开心……也不行么?”
见他久久无言,成阳只觉得心中一股闷气,竟是负气道:“……武则天杀薛绍原配妻子,以令他迎娶太平公主。你这样直白的拒绝我……就……就不怕哪天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么!”
这话说完之后,她就后悔了。
这只是没过脑子而说出的气话罢了……她的皇兄治国理政皆是一个“仁”字,整个皇族也没几个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一般的人,成阳自然也不例外。
话已出口,她心中懊悔不已。直觉得这一句会将展昭推的更远。正不知所措之间,却见展昭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那副微风拂面的温柔微笑。
“公主不会那么做的。”
成阳不禁送了一口气,但随后那傲娇脾气又占了上风,只听她冷哼了一声,别别扭扭的问:“……你怎么就敢肯定,我不会在暗地里使坏。”
展昭微笑着摇了摇头:“公主娇憨可爱,天性磊落。刚才一言也不过就是一时气话,若是展昭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的话,也就不配让公主这般在意了吧。”
这一通夸赞,总算让这小公主的面色好上一些了。
展昭再接再厉:“公主方才说……说你哪里比不上阿隐,哪里需要改,这话听了,展某心中也觉得难受不已。你想一想,如果喜欢上我,要令你阉|割掉身上的性格和棱角,以求得和另一人变得相似,那这份喜欢……不要也罢。”
公主抬起头来,似是迷惑不解般的看他:“……可是,若我愿意为了你而改变,这难道不是更能说明我爱你么?”
展昭托着腮听她疑惑,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
“或许如此,”他说,“可是人追求情,追求爱。是为了补全内心的空白,是想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自己一个人没办法找到的快乐。如果为了另一个人要舍弃自己,这难道不是舍本逐末么?”
成阳嘟着嘴不看他:“你只是为了宽慰我……才想出来的这般说辞罢!”
“并非如此,”展昭说,“我只是希望……往后公主能找一个无需你做任何改变就能回应你的人,只要是你的一颦一笑,他都能接受,都能喜爱。”
“……你对阿隐姑娘,就是……这般么?”
展昭头点的十分自然:“这是当然。”
“如此这般……我真是羡慕阿隐姑娘……”
“这或许就叫缘分,”展昭耐心解释,“人与人之间的碰撞,有时就是不可言喻的奇妙。三年前我认识了她,从此心有所属不再飘摇。三年后有幸识得公主,可是这个时候,所有的碰撞交流,都已经激不起水花了。这样的事既不是你来控制,也并非我能左右的。”
“是啊……”她似懂非懂的附和,“我本来是那么讨厌阿隐姑娘,可是短短相识几日,我却也恨不起来她。或许……或许……我这份喜欢,是真的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深秋的傍晚有些寒冷,很快就会变得霜寒露重。那壶茶本是温热的,放到现在已经冰冰凉了。成阳眼睛有点肿,但听了这一席话,她已经不再无助的索求展昭的怜惜和爱。
作为一个天之骄女,她其实已经……相当懂事了。
有女孩儿为他如此心力交瘁,展昭自然也是心疼的。他犹豫再三,还是伸手安慰性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少女今日没有好好装扮,头上珠翠不多。因此下手只摸到柔软的头发,让手心处有些微痒。
“会遇到的,”他说,“你会遇到一个比展某更适合去爱,更能让你幸福的人的。”
公主沉默良久。
“……别说了,”她盯着院子里的盆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回宫……我,我不要在见你了,展昭……以后,就算你来宫里了,我也不会跑来见你的!”
这话说的气势汹汹,讲完之后,她忽的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的内侍仆从们走去。展昭在她身后,不由的开始无奈她这个别扭的不得了的个性。
等公主离开了这个后院之后,阿隐才从角落里一下子闪出来扑向展昭。展昭早有防备,一伸手就把她拦抱住。她似乎还心有不甘,被圈在怀里还有些不老实,伸出脚来轻轻踩了他一下。
“我吃醋了,”她一点也不贤良淑德,“你刚刚摸了她头顶,这一脚是我的嫉妒心。”
展昭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是是,是我不好,居然敢摸其他姑娘的头顶……阿隐教训的是。”
如此挪揄之后,他又道:“既然早就在那处偷听,怎么不出来?”
她挣脱了展昭的怀抱,坐在他旁边,道:“我若是那会儿出来,小公主怕是没那么容易好劝回去。少不了还要再生一回气。”
展昭附和道:“也是。”
现在,最后横在他们两之间的因素也消失了。展昭相当放松,这几日的一幕一幕像是走马灯一样的在他眼前晃过。大起大落就在这短短几日之内,六天之前,他还是惶恐茫然,未来渺茫。可是短短六天之后,心上人就近在咫尺,笑嘻嘻的与他谈天说地,消磨这傍晚的时光。
“公孙先生说……这情|爱就好像一条锁链一般,一端锁在我心上,另一端握在心上人手里。这一辈子啊,就被永永远远的束缚起来。真奇怪,”她眼角似有桃花一般,唇边不由自主的上扬起来,“我这人前半生受尽束缚,生平最讨厌有人左右我,可是听了公孙先生那番话,却一点儿也没觉得难受。”
展昭也笑,情话说的自然极了:“那自然是因为,我也同样把我心中的锁链,放在你手里了呀。我能左右你的情绪,你也能千倍,百倍的左右我的情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