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她语气森森道:“就当是我一直以来都没能逃出你的掌控吧——只不过,到今天为止,也就该结束了。”
“结束?”老板却挑了挑眉,似是觉得她这话说的着实滑稽。“你莫不是以为,只要我死,你便真的能够毫无阴霾走出过去,开开心心的开始新生活吧?”
也不等阿隐开口,他再次开口道:“或许你以为,只要我死了,你便能和你那情郎展昭——你那杀死了你唯一友人的情郎一起甜甜蜜蜜,弃暗投明?不不不,阿隐,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阿隐猛地睁大眼睛,心中最大的不安被老板尖利的话语猛地撕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咬紧下唇,不肯说话。
见她这幅模样,老板微微一笑,接着道:“所以啊所以,即使我死,但我这双手还是抓着你,我早已决定了你下半生的活法——”
他眯起眼睛,抬高脖颈来观察阿隐的表情,只不过这一次却并没有他预设中的大惊失色。她似乎强稳心神,不住的调整自己的呼吸此以来让自己莫要太过失控但老板却知道,他的目的早已达成。这个人,这个叫隐娘的女人,终其一生怕是都走不出自己所创造的牢笼,就算自己已经死去,但自己的阴影却永永远远的挥之不去。
他又餍足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蓝色身影——能让闻名天下南侠展昭也陷入同样的牢笼之内,自己这话本写的是一顶一的妙。
本来年过四十,他实际上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这个世上似乎任何一个人的武艺都能在自己之上,就连随手捡来的流浪孩童,也是“天资聪颖,乃是天生习武之人”。琴棋书画,治国之学,桩桩件件一样一样,都令自己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即使靠着这玩弄人心之术走到了今日,心中却愈发的厌恶了起来——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这刺客阿隐,同以往无数次一样的,毫无自觉的被自己当做握在手中的工具,随心所欲的掌握好了。只不过这一次,她是用来“自杀”的工具。
“你为何还不动手?”老板问道。
阿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其间的厌恶和仇恨赤|裸|裸不加掩饰。
“原来……你此刻竟是一心求死。”她声音沙哑的出口,竟有些超然的嘲讽和凄凉之感,好似是看透了自己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场景中所处的位置。
“但是……就算这是你最后一次利用我,操纵我,”她自顾自的说,“我确实没想着要反其道而行之,我之后该怎么活,怎么过,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说着,她的眼中忽的迸出凶光,长剑猛地刺出。老板本就无武功护体,又一心求死。自然是不会反抗。只一刹那,剑尖便已送进他的脖颈,老板脸色迅速变了,透出一种属于死亡的灰白色。阿隐咬着牙呼吸急促,似是怕他没死透一样,又更用力的把剑送了进去,刺穿了他的喉咙。
远处忽的轰隆一声,炸出今夜的第一声惊雷。而后那雷一声一声,由远及近。等到了跟前时候,又带过来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
不一会儿便是大雨倾盆。
卢师父早就被白玉堂将四肢砍伤,伏在地上动弹不得。而那十几个杀手,又怎么能是展昭的对手呢?一时之间,在这一方小院之中,唯一还站立着的,便只剩他们三人了。
只不过,这场闹剧却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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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问题]02
阿隐面对老板,背对展昭和白玉堂。展昭在靠近小院大门的一端,此刻正浑身僵硬的站着,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而白玉堂……则是刚刚好站在二人中间。一时之间,只有风吹和雨落的声音,三人谁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还是阿隐先出了声,只听她的语气似是自哀又似是自嘲,背对着二人缓缓道:“当时我被关在开封府大牢之时,小六为了救我,方才想出那样一出苦肉计,我本以为……后果再糟糕,也不至于让你我他三人丢了性命,哪里知道原来……原来这世间的事情都是这样一环套一环的,如今这样的结局,也许……其实早在那天,便已经注定了。”
展昭双眸闪动,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只手藏在袖中紧紧握成拳,沉默半响却不说话。
阿隐的声音飘飘忽忽,似是有气无力,又似是万念俱灰般,又道:“可是展昭,事情变成这样,我该怪谁?我该恨谁啊?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答案可好?只要有一个答案,我想必就不用像现在一样如此痛苦了!你说话——你快些告诉我啊?!”
她的声音本带些沙哑,但说到后来却愈发尖利起来,到最后竟然像是发泄一般的尖叫一样,令听的人心中“咯噔”一声。她背对着,所以展昭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但却能看到她的肩膀每说一句话,便要颤抖一会儿。
“…………”
他垂下了眼眸,令人看不清其间暗流汹涌的痛苦和感情。
“怪我吧,”展昭的声音也沙哑极了,“是展某……亲手杀了他,怪我吧,阿隐……一切的仇也好,恨也好……都是因展某而起。”
白玉堂猛地转头望他,忽的高声叫道:“展昭!你这傻猫,你这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毛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堂……你莫要说话,此事…………同你无关。”
“怎么便同我白五爷无关了?!”白玉堂又惊又怒,不依不饶的叫道,“你这臭猫,打人出苦力的时候便同我有关了,这种天大的事情反倒同我无关了?”
展昭叹了口气,一步步走向白玉堂,白玉堂双手抱胸,想看他如何。只听展昭语气低沉,道:“玉堂……我知道你乃是为我们二人着想,只是……”
话音未落,却见他出手极快,白玉堂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忽然出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手刀重重落在脑后,他只觉得脑后一痛,而后眩晕随之而来。白玉堂震惊的睁大眼睛,还未控诉什么,便晕倒在地。
而做这一切的时间内,阿隐却一直动也没有动,就好像一个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的雕像一般。
展昭又上前走了几步,却不敢进一步靠近她,只得停在距离她半米远的地方,又开口道:“阿隐……你……你可听见?”
阿隐哼了一声,猛地转头盯着展昭。只见她的脸上早已流满泪痕,淋了一场大雨,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而嘴唇也早就变成一种近乎病态的白色,就连用牙齿咬住下唇,也无法咬出一点红色来。
展昭一见,知道她受了惊天霹雳,本就心力交瘁,而后又淋了雨,此刻正是最虚弱最需要静养的时候,却还是死撑着不倒下,只觉得心中阵痛,竟不自觉又向前走了两步。直到她仓皇后退,才猛地惊觉,此刻他已不适合再同她如此亲密。
“你受了凉……”他只得站在原地,“你……你该好好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