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猜中了心中所想,阿隐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展昭忽的一下站起身来,看也不看她便大步走向桌前。阿隐心中一惊,只道他是生气了,想要出口解释却不知如何才能使他宽心。却见展昭忽的倒了一杯茶水,动作丝毫没有平常的儒雅劲儿,竟是有些急躁的给自己灌下一杯冷茶。又背对着她站了好久,这才长呼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她。
此时他的眼中已没有刚刚未曾压抑好的怒气和强势了,只余下一片哀哀的温软,走近抚上她的头顶,道:“……阿隐,你可曾想过,若是一月之内,你我不能杀死‘老板’,你余展某一人……我又该如何是好。”
阿隐听他如此控诉,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抱紧了展昭,手也攥住了他的衣袖。
“我本是如此打算的……”她的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可我……可我见了你之后……可我……可我抱紧你之后,便再也不舍得冒险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竟似是要哭出来一般哽咽着吸鼻子,又低低道:“可我明明……背负血海深仇,却如此毫无觉悟……展昭,阿昭……我并非一个称职的姐姐啊。”
——要做展昭称职的爱人,那便似乎……便要做个不那么坚定的,左右摇摆的软弱姐姐了。
展昭的心又瞬间被绞紧了,一抽一抽的痛着。方才不该对她说话那么重的——他无不懊悔的如此想到,方才急火攻心,心中满是可能要失去她的惊恐……却也未曾考虑到,她内心的纠结煎熬了。
“你莫要如此想……”展昭又将她抱紧了些,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胞弟之死,乃是‘老板’一手造成,你为何……要用他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逼迫你自己呢?若是阿义地下有知……可会想你这样做?”
阿隐的脸埋在展昭胸膛,闷闷道:“……这说辞,还真是够老套的。”
展昭苦笑一下,应道:“是老套……可展某——”
“我知道,”阿隐打断他的话,道,“老板不想让我好过罢,可能我如今这幅模样……正是他所希望的样子,可我,可我也有生的权利,也有……也有想我所想之权利——我知道,不想去陷空岛……只不过是我任性赌气。”
说着,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如今我虽仍未恢复完全理智……如今我心虽已是再也无法等片刻只想杀他,可我……可我知道……应该听你的。”
展昭只觉得眼眶中含着的眼泪似是已要掉下,缓了半响,才道:“你能这样想……我真的,真的欣喜。”
她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姑娘,有时似是天生反骨,又冷又倔。有时却又是一副乖的不得了的样子,懂事的让人又高兴,又怜爱。
二人既已经决定了此事,便容不得多拖时间,第二人一早便调转了马头往陷空岛方向去了。阿隐曾去过一次陷空岛,那地方丰草水美,地处江南松花府。每到春日里,烟雨濛濛芦苇碧翠,可以说得上是一大好去处了。
展昭对陷空岛倒是说不上喜欢,原因是那次那只喜欢上蹿下跳搞事搞事搞事的小白老鼠不服圣上赐封的“御猫”之名,跑到皇宫里闹了一番,又盗了些宝贝带回陷空岛,叫展昭一顿好找,又在这地方被困了好几日。
而后同这白老鼠关系渐好起来之后,看着这陷空岛倒也没那般不顺眼了。只是忽的想到那老鼠曾向自己吹嘘他钓鱼之技艺,如今过了这许久,倒也还没见着他安安静静正正经经的钓个鱼。
阿隐对陷空岛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上一次来此处之时还是个提心吊胆的小刺客,如今被展昭带着,却是要去当人家的客人了。
只是那卢夫人……似是就是被她误伤了的孩子的母亲。她不由有些忐忑,却也闷闷不说出来。只是展昭何人,怎能不知她在忧心什么,抿嘴一笑后便安抚她道:“有展某在,莫要担心。”
阿隐心中一暖,便主动伸出手去勾住展昭大手。展昭眼角微微弯下去,却也未曾多说什么,只是手也十分自然的回握住她。却又觉得好似还不够,将二人的手变换为十指相扣的样子。这才继续牵着阿隐向前走。
此处已是陷空岛卢家庄地界,岛内众人早已同展昭熟悉,把手码头的活计见是他,便也行了礼放二人进去。顺着平静江面接着往里走了好一会儿,却只见一个带着斗笠,身着白衣之人拿着根鱼竿正懒洋洋的钓鱼。斗笠虽是遮住了脸庞,但眼尖如展昭却还是一眼就看出此人就是自己那好友白玉堂了。
只见白玉堂半卧在地,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握着鱼竿的,两脚大刺刺的比了个半卧式的二郎腿。正不成调的哼着小曲儿摇着头,倒是一副好不惬意的模样。听觉后面传来二人脚步,他扶了一下斗笠,便抬眼望了过来。
一见展昭一袭清朴蓝衣,正立在那边含笑望他。白玉堂也不禁勾起了唇,鱼也不钓了,轻轻一施力便稳稳当当的站起来,将鱼竿扛在肩上,笑道:“五爷本想着再见你这猫儿,起码也得个一年半载才是,可没想到分离不过半月,你倒是自己巴巴的跑来找我了。”
他说话倒还是如此的促狭又欠揍,但那风华绝代的俊美面庞那么一笑,却足以让人的火气全部降下去。展昭眼中也悄然划过一抹狡黠,莞尔道:“那可还是让玉堂你失望了,展某此次拜访,可并非为了见你而来。”
白玉堂翻了个白眼又嘟了嘟嘴,正要说话,却见阿隐默默的从展昭身后探出头来朝他眨了眨眼睛。
阿隐道:“好久不见了,五爷。”
说着,她便从展昭身后走了出来,于他并立。白玉堂这才注意到二人此刻离得是极近,那手还又羞答又暧昧的缠在一起。顿时惊的一双桃花目都瞪得圆圆,一个激动便将鱼竿指向二人,还来不及卸下的鱼线便刷拉一声朝着展昭甩了过去。
展昭一个转身护住阿隐,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这才躲过这鱼线攻击。一副好笑的样子看着白玉堂。
只听白玉堂惊道:“展昭,展昭……你居然……!”
便是也从未见过这白老鼠这般惊诧的模样,展昭只觉得自己面上似是也忍不住要笑了。不等他说完,便似是有一丝丝得意味道的点了点头。
白玉堂却是忽的又收起了那副又惊又诧的表情,猛地窜到二人身侧,一巴掌便重重拍在了展昭背上,笑嘻嘻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数日之前小阿隐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如今却像个怀春小娘子一般可爱起来,你这猫儿……快些交代,到底是给人家灌了何种迷魂汤药啊?”
展昭一瞬间被尴尬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却见阿隐在一旁似是忍笑模样。只觉得这白玉堂当真是口无遮拦,什么浑话都往外说,当下便想揍他一顿出出气才是。
只是白玉堂皮了这么些年大家却还都惯着他也并非没有原因,眼见展昭成功被自己尬了一下,也不得寸进尺,又笑盈盈道:“你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五爷我自然也高兴的很。猫儿你这次来,难道是特地想让五爷我请你二人吃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