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榻上,浑浊的双眼睁着,不知在想什么,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时,他忽然一跃而起,急急忙忙地穿上外套,连鞋也来不及穿,就推门而出,口中直呼:“珠儿,是你么!珠儿!”
左明珠站在院子里,瞧着自己的老父。
这一个月来,她实行假死计划,自己心里也慌张得很,七上八下,故而没有注意过父亲。
可现在,看见父亲脸颊凹陷,看见他眼中的血丝与痛苦,左明珠才知道,这一步棋,究竟是多么的伤人……
左明珠大哭:“爹啊——”
左二爷的眼眶就慢慢的红了。
他喜极而泣,奔过来抱住了女儿,口中不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吉人自有天相,珠儿,你没事了是不是?你没事了是不是?”
左明珠泣不成声,喃喃道:“爹,女儿对不起你——”
而左明珠的后头,温玉与楚留香也已跟了上来。
左明珠嗫嚅着道:“爹,我有话对你说。”
左二爷道:“明珠,你大病初愈,要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爹爹明天来看你时你再说,好不好?你瞧你,穿得这样薄,再风寒了可怎么办。”
左明珠缓缓地摇了摇头,道:“爹爹,这事情很重要。”
左二爷疑惑地瞧着她。
屋外冷,屋里暖,左二爷把自己的衣裳给明珠披在身上,带着明珠进了屋子,楚留香与温玉也随之而进去。
左明珠不再犹疑,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还把自己这些年的想法,也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左二爷的脾气本就不差,女儿要说话,他也不会急急忙忙地打断,听了半晌之后,他已呆住了。
他不仅呆住了,还觉得明珠看起来很陌生。
他好像今天才第一天认识这个女儿一样。
左明珠说完了,咬住下唇,惶恐不安地等待父亲的怒火。
可是左二爷却颓然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左明珠默然地坐着,也不发一言。
楚留香忽然就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氛让人很难熬。
半晌之后,左二爷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的是如此的萧瑟、如此的心碎,伴随着这口气,他浑浊的老眼里,也流下了两行泪水。
左明珠坐立不安,忍不住道:“爹爹——”
左二爷一抬手,却截口:“你不必说了。”
连楚留香也已觉得不对劲,他立刻道:“二哥,你不要激动,明珠她——”
左二爷截口:“香帅,你也、你也不必说了。”
楚留香只好闭上了嘴。
左二爷又沉默了半晌,才道:“原来、原来我这么多年,都——”
左明珠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以为父亲要说“都白养了你这女儿”。
可左二爷说出口的话却是:“都做错了这样大的事情。”
左明珠呆呆地望着父亲。
左二爷却已顾不得外人在场了,捶胸痛哭道:“天哪!我还一直以为我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可我的女儿心里有了不满、有了自己的想法,竟一个字都不敢同我说,我这做父亲的,究竟做了什么啊!”
左明珠也已泪如雨下。
她也痛哭道:“我实在不是个东西,为了这样的事情,就要假死离开家,让爹爹伤心难过,我、我实在不该,实在不该!”
父女两个抱头痛哭,原本的隔阂,也已在这场眼泪中烟消云散了。
温玉与楚留香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