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伤痛难道是这样就可以轻易抚平的么?
绝不可能!
他紧张得要命,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惊醒,无法控制自己地怀疑着,怀疑她又要抛下他——
他看似正常,但或许其实……早就已经在无穷无尽的忍耐之中发疯了。
曲红绡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痛苦而抽动的脸,看着他因为紧张而滚动的喉头,眼眶忽然又一点一点地红了。
她干涩地说:“我……我想喝水。”
傅显仍然禁锢着她。
半晌,他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翻身下榻,为她倒了一杯水,又坐在了榻边儿上,将她捞进自己怀中,让杯沿抵在她的唇上,慢慢地喂她喝水。
喝完之后,他又翻身躺下,一言不发,将她重新收入怀中,闭目养神。
他似乎什么也不想说、又似乎在拒绝说话。
他需要安抚,慢慢地安抚。
半晌,他忽然感觉到一只手。
那是一只柔软的手,还带着一点满足的疲惫,轻轻地抚上了他的面颊,傅显不动,也不睁眼,任由那只手抚过他的脸、他的鼻梁、他的薄唇,然后抚上他的咽喉。
她的手落在哪里,他身上哪个地方就会因为过度紧缩而微微抽动,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只最乖巧、最听话的狼狗一样,任她做什么。
他……实在太包容了。
他对谁都是无情的,谁若是惹了他,都绝不会有好结果,可唯独对她……唯独对她……
如此包容、如此安静,他的愤怒与仇恨像是无声消融的冰雪,他把自己满身的伤痕都藏起来,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真的忘掉那些事呢?
一只被抛弃的狼狗,即便回到了他的家,也再不会有安全感了。
她忽然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这叹息声中,似乎蕴含了无限的悲愁与愧疚,她在他怀中扭了扭,又小小声地道:“阿显,松松手好不好?”
傅显冷冷道:“不。”
他就要这样,让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被他控制起来,这或许是一种报复、一种折磨。
她没法子,只好凑了过来,用她的红唇去撷他的薄唇,这似乎是一种最简单、最直接的示好与安慰,傅显仍没有动,胸膛却又剧烈地起伏了两下,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好似在忍耐着什么不得了的刑罚。
她轻轻道:“你……你在忍耐什么?”
傅显嘶声道:“我在忍耐不撕了你!”
曲红绡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的心又一酸,复而抽泣起来,傅显能受得了她调笑,听见她哭,却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攥紧了一般。
他猛地睁开眼睛,便见月光之下,她又是一副泪涟涟的模样,有些娇痴地瞧着他,喃喃道:“阿显……我错了,对不起……”
傅显的表情又忍不住狰狞了起来。
他又喜又悲、似哭非笑地瞪着她,嘶哑地道:“你还知道错?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晓得愧疚!”
她见不得他这样的表情,只能凑上来胡乱地亲吻他,一面亲、一面含糊地道着歉。她又想起了五年前她离开时那种无措与慌乱,她想到自己那样狠心地抛弃阿显,又坐在荒野之中哭得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