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红绡的眼睛一眨,一串眼泪就落了下来,这眼泪落在了傅显的手背上,好似岩浆,让他感觉自己快要被烫死。
她沙哑地道:“阿……阿显?”
傅显嘶声道:“住嘴!”
曲红绡一惊,身子忍不住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双美丽的眼睛之中流露出了令傅显心痛的惊慌与无措。
她果真不再说话,她的嘴唇经不住地发着抖,慢慢地、慢慢地别开了头,于是傅显就看到泪水没入了她的鬓发之间,她长而浓密的眼睫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沉重得再也飞不起来了。
他们的距离是多么的近。
淅淅沥沥的细雨在窗外,好似永远都下不净,在永恒的潮湿与凄寒之中,唯有傅显的发丝是湿润的、呼吸却是炙热的。
曲红绡的咽喉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她的呼吸在打颤,脖颈处的皮肤能感受到他指腹与虎口的茧……粗粝、富有力量与野性。
他在雨中一定站了很久,以至于浑身都是潮气,这潮气被他的体温蒸热,带着他身上炙热的血气,紧紧地、不容置疑地裹挟了她。
她有多久没有拥抱过阿显了?
五年……哦,五年。
这时间太久,一日接着一日,像是一把刮刀,慢慢地、一寸寸地将他的细节刮平,他的脊背弓起时骨鞭一样的脊骨、他高昂着头时的喉结、他漆黑的发丝与苍白的皮肤、他的气息、还有他的气息……
假如再过许多年都没有相见,那些关于他的回忆一定会被刮平,一个人带给另一个人的感觉,那种微妙而复杂的满足感、那种施虐与控制的焦急,她会忘记、一定会慢慢地忘记。
但人的身体又是多么的恋旧啊!在这微寒的细雨之外,只是让他靠近、只是让他离她这样得近,她的身子就已完全回想起了旧日的往事,那些甜蜜的、胡乱的、令人发抖的快乐往事——
不安宁的蛊毒又开始折磨她,她的眼泪不停地留下,娇美而丰饶的身体就在他的禁锢之下颤抖,她面色酡红,似乎是因为窒息,却又不可能是因为窒息——因为傅显根本就没打算一把掐死她!他在恐吓、但也只是在恐吓而已。
他的手在发抖——
他瞪着曲红绡,像是一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野兽,正在围着自己爱极又恨极的猎物疯狂地打转,他的双眼充满血丝,他的语气嘶哑而怨毒:“你毒发了?你之前就是为了这个骗我的,是不是?”
他的声音简直就好似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曲红绡抖得更厉害了,她闭上眼睛,眼睫还一直在颤抖,她紧紧地咬着牙齿,明明表情那样的悲苦,却连一句话都不肯说,她不肯看傅显、也不肯和傅显说话。
傅显的嘴里满是鲜血的咸和苦,他瞪着曲红绡,仇恨而愤怒地瞪着曲红绡——
明明是她的错——明明是她的错,她为何要做出这样一副姿态来?她凭什么、凭什么露出这样一副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笑了。
——他笑起来简直比不笑还要可怕得多。
他咬牙切齿地笑着,声音嘶哑得像一条毒蛇:“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曲红绡没有抵抗,她本来也没法子打赢傅显,除非下毒杀了他。
傅显显然已无数次地想过抓住她该怎么办了——他的身上带着捆仙绳,他一言不发地用捆仙绳把她死死地束缚住,另一端攥在自己手里,让她变成他的阶下囚。
他挟持着她,来到了大光明境,这里有全天下最可怕、最幽深的牢狱,他酷烈地带着她一层层地往下走,直到最深的一层。
最深的一层,没有阳光,逼仄、潮湿、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