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行人都在忍不住打量这倩影,但曲红绡浑不在意,她的脸上挂着甜蜜而微醺的笑容,拐进了家客栈,她顺手扔给了掌柜的一颗上等的青金灵石,随便找了间上房推门进去,跌在了榻上。
只是温热的浊酒,倒是并不至于让她彻底醉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平江城很耗费她的心神,她在那家酒家之中枯坐三天,也确实累了,于是半阖着眼睛,很快便已睡熟了。
于是她当然没有注意到,街角的阴影之中,站着一个人。
乌金西坠,木叶萧萧。
漆黑的衣、漆黑的眸、漆黑的剑鞘。
这个人仿佛已和这霏霏细雨融为了一体,他太安静,又实在太冷漠,冰冷的剑气似乎已深入他的骨髓,这世上一切的欢乐,好似都与他全然没有半分关系。
他冷冷地望着那道摇摇晃晃的倩影,面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他本就是个表情很少的人,也是个善于忍耐的人。
五年前,五年前……他即使被人恶狠狠的欺骗了,也将那份苦楚与痛苦浑沦吞下,哪怕那种痛苦与仇恨把他的肺腑搅做血肉模糊的一团。
他忍耐着那种痛苦,却不会一直忍耐,因为他很清楚,一个人若想要做成一些事情,那就绝不能自乱阵脚。
——他不会自乱阵脚,他也不会逆来顺受。
他会报复,因为他原本就是为了复仇而生的人。
曲红绡。
他在自己森白的牙齿间默念着这个名字。
软红十丈,多美丽的名字。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间客栈,也不知盯了多久,直到天色已完全暗去,他忽然慢慢地走了过去,慢慢地踏上了楼梯,慢慢地在她的房门口站定,推开了门。
作者有话说:
快进大法!
清风徐来,翠幕微拂,美人和衣,半窝在榻上,柔软的乌发窝在颈窝儿之中,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地颤动着。
她的呼吸并算不得太稳、并算不得太安宁。
修士不畏寒暑,且四月的平江还有些缠绵的寒意,这屋子并不暖和,可窝在榻上的美人儿却双颊酡红,额头和脖颈窝儿都沁出了薄汗,令她的头发也乱七八糟地贴在额头与面颊上,她皱着眉,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裳,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她的确不得安宁,因为她毒发了。
五年前她离开的十分仓促,几乎像是逃一样地跑了,身上蛊毒余毒未消,虽不至于要命,但发作起来十分难捱。
在醺然的梦中,她觉得好累。
那是一种带着高烧的疲倦,深入骨髓、透入皮肉,像是一条细且长的鞭子,正用一种并不均匀的力道一下一下地鞭笞着她,残酷而没有丝毫怜悯。
她像是被电流所击透一般,手指忍不住痉挛、浑身忍不住蜷缩,脊背沁出一层薄汗。
她奄奄一息地在遮天蔽日的高烧之中昏迷着,面容氤氲、眼睫湿润,恍惚之间,她好像并不是在微寒的夜晚,而是在爆裂的炭火之前,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株脆弱的蕨类植物,在炭火中疯长死去。
她的长|腿紧紧交叠着,唇中喃喃地叫唤着她所思念的那个人的名字:“阿……阿显……”
而她所思念的那个男人,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榻前,目光冷得犹如磨尖了的雪粒。
他的目光虽然很锐利,但并不明亮,反倒暗沉沉的,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危险之感,他死死地盯着曲红绡的脸,脖颈侧的青筋忽然一根一根地痛苦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