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景玄英一人。
落日融金,乌金西坠,少年持刀而立。
刀是好刀,刀脊厚重,刀刃开血槽,刀锋雪亮,印出少年冷峻而英俊的面庞。
他的目光也如刀锋一般雪亮。
曲红绡远远地望着他,惊奇地发现,这少年竟在短短几日之内,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他果然已脱胎换骨,在几日内筑基,体内流动着充沛的灵气……但这种不一样,却又并非止步于此。
他的双眼之中不在有阴郁与不得志……曲红绡捡到他的时候,他只好似一只幼兽,拼命想要证明自己长大了却色厉内荏,实在可笑,可现在……
他似乎已在冷玉微那里“长大了”。
这变化令曲红绡迷惑不已,难道那冷玉微真的是天仙下凡?是我等凡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能点石成金?能在短短几日之内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她沉着一张俏脸,双手抱胸,一步步地朝景玄英走过去。
景玄英看到她,竟是一怔,似乎没想到他要面对的人是她。
曲红绡从上至下地打量了他一通,直接问:“她呢?”
景玄英沉默半晌,道:“她说她遭歹人的追杀,原来那人是你……”
曲红绡冷诮地笑了一声:“你瞧我与她的长相相似,我上天山不久,她就逃下来,你不知道?你再说一次你不知道?”
景玄英苍白的脸色就更显得苍白,他的薄唇紧紧地抿着,似乎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握刀的手也攥得紧紧的。
那雪亮的刀光,似乎已照在了曲红绡的脸上,令她明艳如桃李般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冷酷来,又令她显得是如此这般的难以对付。
难以对付。
不错,这就是景玄英看到曲红绡的第一眼时的第一个想法。
她高挑、美丽、唇角噙笑,那天她穿了一件蓝色的衣裳,上头用捻金线绣出了一片片的孔雀纹样,被江风一吹,宝光闪闪、大袖飘飘,分外耀眼。
这个女人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在第一时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挤满所有人的视线。
姑娘们大都不是这样的。
景玄英年少时家中有钱,豢养了不少女婢,女婢们总是一副畏畏缩缩、含胸驼背的模样,而那些大家闺秀,姿态端正,如含蓄盛开的水仙花,绝没有半分攻击性的。
曲红绡这样的女人……她的美丽是具有攻击性的。男人们本来不应该去喜欢这样的女人,可她只要一个眼神,他们就都得一面恨她的张扬、一面又追在她身后跑!
景玄英也是个男人,他虽然只是个少年,心智还未曾完全成熟,但他的身体却已经完全成熟了。
他的渴求、他的目光、他的身体在告诉他,他想得到谁。
但她像是在逗弄一只小狗一样的逗弄他。
她的态度是如此地轻慢、她的笑容大概带着几分真意,然而他在看到傅显、在看到那个叫傅显的男人时,才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她身边只要傅显那样的男人,沉默、坚忍、强大……而他很弱。
她在傅显怀里的时候,红唇中吐出虚弱而带着痛苦的声音、千般娇痴、万般委屈,她的眼中都是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可以根据随着自己的心意,想对她怎么样就对她怎么样。
他不行。
她叫他孩子。
景玄英恨得发狂,这也许并不是因为他爱曲红绡爱得发狂,而是因为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的屈辱,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