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他觉得曲红绡对他有一种……奇异的依赖感。
她好似完全不担心自己会伤害她。
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傅显自小父母早亡,身世飘零,一个人抱着剑,靠着一双腿脚,沉默地、坚韧地走出了大光明境鬼泣原。
他从荒野走出,并不是为了去享受、也不是为了去成名,他冷漠、厌世、偏激、带着满腔的怨抑不平,来向这个不公的世界报复!
他从不怜悯,也绝不心软,残酷地对待每一个挡了他路的人,所以他是如此习惯那种混杂着恐惧、轻蔑与厌恶的神情,他身世凄苦、胸中满怀偏激怨抑,否则何以自嘲以杀人为乐?
但她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她认为他有情有义,因此才会这样毫无防备地倒在他怀里的。
……但她这样的女人,本不该毫无防备地倒在任何男人怀里的。
怀中的美人无意识地蹭了蹭他,双臂自然然而地环住了他的腰身,她犹在梦中,手臂自然无甚力气,然而这手臂环上的时候,傅显却好似被一条毒鞭所重重鞭笞一样,腰腹间的肌肉缩紧到了一种抽痛的地步。
……他配不上曲红绡这样的依赖与信任。
傅显忍不住自嘲地想:错了,天下的男人本就没一个好东西,我也一样。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手臂略一施力,将她牢牢搂在怀中,她身上冷得厉害,他只希望这样能让她好过些。
他一个闪身,闪到了黑暗中的一处石壁,抱着她靠坐在石壁之下,他伸手掐了几朵水晶兰,置于可无火自炼的白玉炉中,有些出神地盯着那炉中翻腾的药汁子看。
罢了,她如今与自己绑定,不过只是形势所逼迫,等到破了蛛丝阵,报了她的救命之恩,他们之间当然也就连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这人睫毛忽然颤动了一瞬,似是就要醒来。
傅显依旧靠坐在石壁之下,佁然不动,宛如泥胎木塑。
曲红绡嘤咛一声,缓缓睁开双眸。
她睡得显然不错,脸上那种被寒气所冻出的病态苍白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蔓延自脖颈的嫣红。
她刚刚醒来,脑子还很木,懒洋洋地不肯起来,反倒是下意识的、像是什么小动物一样的在他怀里蹭了蹭,鼻子嗅了嗅,然后就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傅显不是个花里胡哨的人,没有用熏香的习惯,因此他的衣裳上只有一种被浆洗过的皂荚清香,这种清香被他的体温蒸得发烫,丝丝缕缕、无孔不入,但是又全然陌生,令人忍不住产生一种倒错的、被侵略的感觉。
曲红绡的手指忽然无力地蜷缩了一下。
她撑了一下身子,似乎是想要从他的怀中起来,但身处断龙石下,又被寒气所侵,一时之间竟浑身酸软,没有半分力气。
一只苍白的手忽然扶住了她的肩膀,慢慢地将她扶了起来。
曲红绡“唔”了一声,朝傅显笑了笑。
傅显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他道:“你的身体如何?”
曲红绡跪坐在地上,晃了晃头,伸手给自己搭了个脉,这才道:“……嗯,脉象还是有些虚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