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灿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个问题她过去不在意,穿来后是没时间考虑,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刘成若照着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也许能富贵一时,下场却很可能非常凄惨。&ldo;阿耶,女儿有一件事想问。&rdo;&ldo;什么事?&rdo;&ldo;阿耶的目标是什么?&rdo;&ldo;什么?&rdo;&ldo;就是阿耶想走到哪一步,想最终成为什么样的人。&rdo;刘成愣住了,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在过去他就想着活下来,让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这个所谓的好日子就是能吃饱饭穿暖衣,偶尔能有些肉食吃,若是有能力呢,再给刘柱起三间房子,若能活着见到孙子,他就心满意足了。他想过当将军没有?想过,但也只是偶尔的,在看到白指使威风凛凛的骑马驰骋,家中使奴唤婢的时候想想。他知道那离自己太远了。他简单的识几个字,也会一些武艺,所以成了都头。但要更进一步却要看机会了,而机会,是老天给的。他自幼失怙,兄弟姐妹四人也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运道的。可机会真的降临了,他真的成了一个指使,而且是一个大指使!在开封的时候还不太显,但当回到管城,虽然才不过短短两天,却立刻让他尝到了其中的妙处,所有人都在奉承他、讨好他。过去他觉得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现在被人双手捧着送到了他面前,生怕他不要。他过去只敢想的事情现在都实现了,下面,他还要做什么?刘成并不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的,事实上他很乐在其中,如果不是王氏阿张等人还没有找到,他简直就没什么烦恼了。可当刘灿问出这一句的时候,他又觉得这样不行。他的脑中浮现出一个先前才看过的场景:旌旗蔽天,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所有人都在向他欢呼……刘成摇摇头,当皇帝?他们刘家祖坟上还没冒这股烟呢!&ldo;大娘子你还真问住我了。&rdo;最后刘成摇了摇头,&ldo;这个问题我还没有好好的想过。&rdo;&ldo;那我再换一个问题,阿耶是否就想止步于当下?&rdo;&ldo;当然不是!&rdo;刘成脱口而出,随即又笑了,&ldo;说实在话,现在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可如果能再进一步,为何不再进呢?不过那都是以后了,现在新皇登位,又早有自己的班底,我就是有什么想法也很难实现。&rdo;对这一点刘成还是能认识到的,虽然因为他抱对了大腿升到了今天这样的位置,可并不是说从此他就能一飞冲天了。那些从太原就跟着新皇的人还在那里呢,何况朝中很有一些老臣,那些几代积累又岂是他能比的?&ldo;女儿却不这么看,新皇虽登位,根基却不稳。阿耶别忘了当今是靠什么取得的天下。&rdo;刘成的面色有些难看了,石敬瑭靠的是契丹人。虽然早在发兵之初他就被刘灿提醒过,但那个时候真没想到石敬瑭能做到这一步,认契丹皇帝为父,割让燕云十六州?堂堂中原,浩浩华夏却屈服于外族之下?每每想起,刘成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恨。如果他早知道这样,如果他早知道……&ldo;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rdo;他说着就要起身,刘灿道:&ldo;阿耶可是怪我?&rdo;刘成摇摇头:&ldo;做决定的是我,你只是向我提出了那种可能。我只是、只是……我不如张公!&rdo;到最后,刘成又坐了下来,刘灿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暗暗的握了下拳,这就是中国,这就是华夏!不管在什么时候,这片国土上总是有种一种特别闪耀的东西。就是这种东西,令这个民族不管历经多少磨难都走了过来,就是这种东西令这里的人民哪怕在最卑微的时候也没有灭族绝种,就是这种东西在其他文明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时候,这里的人却依然能找到自己的传承!刘成不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但他知道敬畏,知道敬佩!&ldo;我不觉得阿耶就不如张公。&rdo;她看着刘成,很认真的说,她此时情绪激动,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刘成都被怔住了,他愣了一下才笑道,&ldo;孩子话。张公打仗是不行,但忠义无双,是多少人都达不到,别说我,就是朝中多少老人都肩背难望。&rdo;&ldo;女儿在书中看到过一句话:&lso;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rso;。说的是人以怎么待我,我就会怎么待人,女儿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阿耶觉得呢?&rdo;刘成沉吟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ldo;你到底想说什么?&rdo;刘灿行了个叉手礼:&ldo;女儿想说,阿耶若想长久,请以士待人,若不能,请以善待人!特别是这管城上下,皆为我父老乡亲,还望阿耶体恤!而这,不仅是为管城,更为阿耶为我,为我们刘家的未来!&rdo;酒酿(上)&ldo;郎君随我这边走。&rdo;前面的军士招呼着,郭荣微微一笑,跟在他后面。虽然管城只是一个小县城,但程家作为最富裕的人家,住宅却是一院套着一院,接连有四个大院子,还有几个小院子。当然说不上楼台亭阁,却也占地极广。郭荣本来被安排在最西边,这一路走来,却是要人带着的。穿过了两个院子,前面的军士停了下来,对站在台阶下张望的妇人道:&ldo;阿段嫂子,这位就是大娘子要请的郭家郎君了,你领他进去吧。郭郎君,再往前就不是我能进的了。&rdo;他说着对郭荣行了个礼,郭荣连忙回礼:&ldo;有劳小哥了。&rdo;&ldo;不敢不敢。&rdo;那军士说完就离开了,郭荣转过身冲阿段一笑,&ldo;麻烦嫂子了。&rdo;阿段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斯文俊俏的少年,顿时涨红了脸,有心也学着说几句体面话,到底说不出口,最后含糊了一声才道:&ldo;郎君跟我来吧。&rdo;郭荣跟着走了进去,心中充满了诧异。其实这个诧异从刚才就有了……不,正确的说是从三天前。这三天来程家,或者说是刘家变化极大,庭院有人收拾了,饭食有人送了,门卫严谨了,这些固然都是很细小的地方,但无不说明这个家开始走入正规化了。而管城,好像也在变化着。想着这两日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再联想到刚才那个军士和阿段的表现,他隐隐的有一个猜想,但又觉得不太可能。这刘家的大娘子据说还不到十岁,能用弓箭射杀两人已令人刮目相看,难道还有管理方面的才能?这刘家,也没听说有什么根基。&ldo;来,再喝一口,二娘子乖,再喝一口哦。&rdo;他正想着,就听到一个童声,那声音仿佛还带着几分奶腔,此时却充满了柔情。他抬起头正看到刘灿拿着勺子喂刘静面汤,刘静呆呆愣愣的,她说几句她还不见得张嘴,她却没有丝毫不耐,依然柔声哄着,而一旦刘静喝下一口,她立刻眉开眼笑的夸奖:&ldo;二娘子真乖,二娘子是最棒的!阿姐最喜欢你了!&rdo;阳光下,刘灿还带着细小绒毛的脸突然有一种耀眼的感觉,郭荣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虽出生于望族,但他出生时家业已经凋零,他又被过继到姑丈家。姑姑对他自然是好的,姑丈也待他入亲子,但在他记忆中,还真的没有被这么温柔细致的对待过。&ldo;郭大哥来了。&rdo;他回过神,就见刘灿正冲他微笑,他微微的有些局促,脸上竟有些发烧,暗暗的吸了口气才笑道:&ldo;让大娘子见笑了,二娘子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rdo;刘灿脸上的笑容一黯:&ldo;二娘子被惊住了。&rdo;就算她再不想,刘静最后还是被顾郎中唤醒的,三寸长的针从耳后扎进,看的她心惊胆战,但最后只带出一点点的血迹,而不过片刻刘静就醒了‐‐她算是彻底认识到了顾郎中的医术。但刘静人虽醒了,却像是傻了似的。这两天白天大多没反应,叫的狠了会吃几口饭,剩下的时间则就是呆愣。而晚上则会时常惊醒,嘴里大叫着阿姐快跑!当把她叫醒后,整个人则又呆住了。按照阿段的说法刘静这是被吓的失了魂,顾郎中的说法虽不是这么唯心,也是差不多的意思‐‐被吓住了,能不能醒,就要看天意了。刘灿不想相信什么天意,在她来看刘静这就是应激反应。应激反应一般都是有时间的,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也许会拖的更久一些,但只要氛围足够温和就有可能好转。所以她虽然身体不方便,还是尽力的亲自照料刘静,今天看太阳不错又没有风,还让人把她们姐妹俩都移到了外面。郭荣看了刘静一眼,暗暗的叹了口气,他走南闯北,像刘静这种情况的并不少见,别说年龄这么小的,就算是大人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他见过一个最极端的,甚至一路走到河里,淹死了自己。想到这里,再看刘灿,就不由得带了几分心疼。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葛,就道:&ldo;不知大娘子唤我来有什么事?&rdo;&ldo;阿哥勿怪,其实在刚回来的时候我就要向阿哥道谢了,就算今天我也应该到阿哥那边的,只是因为我身体不便,这才请了阿哥前来。&rdo;她说着就露出带夹板的腿,苦笑道,&ldo;顾郎中说,我最少要休息百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