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京城久了,更体会到了身份带来的差距,这就像是在现代,如果是在一个经济落后的小县城,有钱没钱好像也不觉得怎么样,所表现出来的,大概也就是吃肉的次数房子的大小,一般情况下,也就是电动车和自行车的区别,而且按照小城市的规模来看,这两种交通工具的差别,还真不是太明显。但若是换到了一个大城市,那钱财带来的差距,会让人在目瞪口呆的时候而心中凄惶。豪华客机的头等舱,更新换代的手机,不断推出的最新品牌的手提,造型拉风的跑车,这些东西会从电视、广告以及身边人的变化不断的刺激着你的神经,心性稍不定也许就会怨天尤人,再偏激一点,不知道会走上什么道路。当然,刘文不会这样,但是这古代的身份不仅仅是刺激,它带来的更关乎着生死。若是没有相应的身份,那最好不要有太过显露的钱财或令人眼红的东西,否则不知道就惹了什么祸事。孙鹏现在虽说家世不错,又是个贡生,但吓吓刘汉山这样的人行,令一个在家丁忧的京官有所顾忌也能凑合,可若说能吓住所有人那就是个笑话了,而且,依靠他人,说到底,还是不如自身就有一定的身份,就算他们还是要攀高枝,是以举人的身份去攀还是以秀才的身份去攀那还是不一样的,先前刘文对此不在意,那是因为,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考不上,就算一次考不上,两次三次总能考上的。他过去一路从小学考到博士,早就考出了自信,想到自己来到这里,就说八股文令人纠结了些,但他多适应一番,自然也是手到擒来,不过这一次的经历,却令他怀疑了起来‐‐就算他还能硬着头皮进考场,但他再那样的环境中,真能发挥出来?而一想到那样的环境,他怎么能不烦躁啊。他一烦躁,未免就会变现的更加龟毛更加挑剔,甚至会显得有些刻薄,这一点,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不过当年的萧二是他一手养大的,现在的郑定辉也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所以对着这两个人,那他是理直气壮的挑三拣四,而这两人基本上,也都习惯了他的这种压迫。不过习惯是习惯,在被不断的挑拣后,也都还会腹诽两句,特别是郑定辉,因为受到的磨砺时间更少,性子也更暴虐一些,所以有时候虽然还会老老实实做事,嘴中却不免仍会嘀咕。而他这次这么老实,那实在是出刘文的意料。他看了郑定辉一眼,郑定辉也正在看他,接触到他的目光,立刻一缩,他眼角一挑,这家伙突然变得这么老实,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事吧。这么想着,他伸手招了招郑定辉。&ldo;做、做什么?&rdo;&ldo;你过来。&rdo;郑定辉吞了一口口水,慢慢的挪了一步。&ldo;再过来一点。&rdo;又挪了一步。&ldo;你是大姑娘吗,要给我来授受不亲,还是怕我吃了你?&rdo;&ldo;不是不是,大哥,我、我这不是……过来了吗?那个,您有什么事?腿疼了?腰酸了?&rdo;他这么殷勤,刘文心下更是疑惑,不过面上却没有动,喝了口茶,慢慢的道:&ldo;说吧。&rdo;&ldo;说、说什么?&rdo;&ldo;该说什么就说什么。&rdo;郑定辉的心扑腾扑腾的狂跳,他觉得自己是要说些什么的,可他又不知道具体说什么,说起来,最近的刘文比先前更龟毛了,但是他却没有半点的怨言,为什么?要让他说,他也说不出什么确切的,只能大概的、不确定的想着,可能、也许,或者……是因为,心虚?至于心虚什么,他就有点模糊了。他不出声,刘文也不急,慢慢的喝着茶,一点一点的抿着,抿完了一杯,又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郑定辉终于开口了,说出的却是:&ldo;大哥,你先吃点蒸菜,再喝茶吧,要不伤胃。&rdo;刘文的手一停,看着他,郑定辉这一次倒没有躲闪:&ldo;这、这不是大哥说的吗?&rdo;刘文一笑,把茶杯放到了那里,端起了蒸菜:&ldo;倒的确是我说的,好吧,你既然现在不想说,那就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说,不过,不要让我等太久了。&rdo;他说着,又笑了起来,这个笑,很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郑定辉的脸却一点点的红了起来,他不敢再停留,胡乱的点了一下头,就出去了,倒弄的刘文更加怀疑了:这小子现在越来越不好糊弄了,竟然诈不出来了,不过,他脸红什么?刘文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转而动起了筷子,郑定辉在的时候,他嫌弃这蒸菜,其实也不是不能吃。其一他知道,不管怎么说,郑定辉总是一片好心;其二,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如此嫌弃下去,就算是精神上受不了,肉体上也要想办法克服,所以就算咬着牙,也要慢慢的将饮食调理好,吃着蒸菜,想起刚穿来的那段日子,一开始,刘家甚至连个干净的碗都没有,刘武英儿都还是孩子,对于他们来说,所谓洗碗,就是在水里涮涮,至于碗外面的污渍,那就和桌上的尘土差不多,属于过年过节才需要清理的东西。他这么想着,吃的也就多了些,吃完后,他来到外面找孙鹏,若是科举这条路他们真的有些为难的话,那他就要试着,看看能不能邀名了。虽然不多,但在历史上也有那种,虽未做官,却名震四方的人物,这样的人,也许在官路上不好走,人生安全倒是能保证的,而且,只要不是太过狷介清高,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进入官场。当然,他对官场没有太大的向往,也没有想过要名震大珠朝,他所要求的,只是在元州有一定的声望就可以了,到时候,他们落户在华安,买几处房子,开几个铺子,再买上几倾地,日子也完全可以过得了。不过这邀名也不能随便邀,邀的犯了忌讳或令人厌恶,那就不好了,这方面,孙家人也许不见得是有心的,但无意中,却达到了这一步,所以,虽然对孙家已有了一定的了解,刘文却还想着再打听打听。而就在他找孙鹏联络感情的时候,那边王云光也调出他们的卷子,他先调出的是刘文的,刘文的字迹有着十几年的功底,因此他一见之下,就点了点头,再见文章,虽说不上十分好,也没什么灵光,要说有什么好的,也就是四平八稳,有理有据,当然,有理有据的文章太多了,刘文的这个,属于要碰运气的,碰上一个看他顺眼的,正好也有名额的,可能就给他勾了,碰上一个看他不顺眼的,或者正好心情不好的先生,那就掉了,而现在王云光巴巴的掉出了他们的卷子,早就做好了,只要不是太说不过去,就都要让他们过的,因此他把这个卷子放到了一边:&ldo;这一份,虽不出色,要上三榜,却也可以了。&rdo;他下面的人立刻记上,又道:&ldo;不知榜三上……&rdo;&ldo;虽能上榜,却也不是太出色的。&rdo;他下面的人立刻点头,将那份卷子放到了后面,他又拿起了郑定辉的,说起来,郑定辉最近那真是没少练字,这一手书法若拿到现代,好的说不上,倒也能在大街上写个对联啥的骗骗人了,弄不好了,说不定还能开个书法班,教导一些普通的书法爱好者,不过王云光在书法中浸淫了几十年,眼睛不知比孙鹏毒多少,一眼就看出,这笔字虽有气势有架势,却是没有功底的,当下心中就有些不喜了,不过再看文章,却咦了一声。&ldo;大人,有何不妥吗?&rdo;王云光笑了笑:&ldo;倒是有点意思。&rdo;这次的策论考的有些老,用的是论语中的一个句子,基本上读过两年书的,就都能做这个题目,但要做好却不容易,郑定辉的这个卷子,字迹一般,开头平常,表达的意思,却有些新奇,倒是令王云光有些意外了,他不知道,刘文和郑定辉对于自己能不能考上虽然都不是很有信心,准备却是都没有少做的,特别是刘文那里。这考举人和他们先前考秀才不同,王云光虽是主考,却并不太可能翻看每一个考生的卷子的,他最多,也就看看所有录取的‐‐就这他也起码要看二三百份甚至更多的卷子了,能不能完成,也是很难说的。而他最重要的工作,也就是挑出解元,刘文自忖他们兄弟二人哪个都不可能得这个名次,也就自然不太考虑王云光了,毕竟就算王云光看了他门的卷子,最大的可能也就是匆匆一扫,而至于其他的考官……虽说孙鹏也带来了一些内部消息,但是到底是哪位先生看他们的卷子就难说了。因此,他对郑定辉早就叮嘱好了,若题目比较偏,那文章就向平稳的方向做,若题目平常,那文章就做的有新意一些,而他自己,则更注重的是卷面和典籍,这样一来,从概率上来说,他们也就更有可能了。郑定辉天天跟在刘文身边,若说比典籍,恐怕不是一般秀才的对手,但他天天听那似是而非的理论,还无意中受到了古希腊罗马思想的熏陶,起码在观点上,是要更有扩散性的,当然,刘文也早叮嘱他了,不管怎么新奇,却绝对不能古怪,一句话就是,一定要拥护圣人、拥护圣上、拥护朝廷,坚定自己忠君爱国的思想,所以这份卷子倒是论点新奇,而又主题正规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