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对了,二公子早先说他要离开,你们可知道他要去哪儿吗?&rdo;秦夫人笑了:&ldo;果然让公子说中了。&rdo;安姐一怔,秦夫人道:&ldo;公子早先说若姑娘不问也就罢了,若是问了,就把这个给您。&rdo;她说着拿出一封信,安姐接过,就见上面是一行大白话:&ldo;妹妹我去大同了,你安心在江州等我。&rdo;字迹狂肆潦草,若不是安姐这段日子用功练字,勤加学习,还真不见得能认出来,不过现在安姐对他的不靠谱已经没啥感觉了,只是有些疑惑,他去大同做什么?再问秦夫人和孙娘子,她们也说不出什么了,她们甚至不知道朱抵的去向。又在天津停留了一天,高家一行就上了船。他们乘坐的是一种类似于福船的船只,不过比福船稍微小些,速度却会更快些,最大的特点则是稳当,因此是很多官宦人家的最爱。高老爷是从五品的知州,是可以免费坐这种船的,不过太、祖早有规矩,若无要事,官员乘坐这种船,要等货物到齐,如果你不想等也行,那就要把钱交出来。据说这规矩刚定下的时候,很惹了一些风波,但现在大家也都习惯了。苏管家早早就拿着高老爷的帖子来定了船,可待高老爷等人过来,还是等了这么两天。这一天风和日丽,高家一行在码头道别。高老爷张氏这边比较冷淡,倒是四个琪之间很多了一些愁绪,只待高老爷开口,她们才依依不舍的分手。&ldo;二姐姐,你说咱们下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rdo;舒姐挂着两泡泪道,安姐看着依然在岸上挥手的静姐,叹了口气:&ldo;起码要三年吧。&rdo;舒姐看了她一眼,钦羡道:&ldo;二姐姐是早晚都要回来的,我却是不一定了。&rdo;安姐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了远方,她开始不过是随便一看,但之后就愣住了。那个人……那个人!她是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可是那么嚣张的红色大衣,还有他身边窝的那个大狗!&ldo;这家伙不是说要去大同吗?怎么跑到这儿了?&rdo;她瞪着眼,然后就见那个人仿佛有感应似的冲她挥了挥手,然后,她的眼瞪得更大了。而就在这个时候,船只启动,,慢慢的离开了港口,而那个红色的身影也原来越小……&ldo;美丽,你说安妹妹有没有看到咱们呢?&rdo;见安姐乘坐的船离开,朱抵开口,美丽歪了歪头,没有理他。&ldo;嗯,她应该看到了,我这么显眼,她怎么会看不到?&rdo;美丽低呜了一声,朱抵呵呵的笑了:&ldo;走吧,我们也该上路了!&rdo;说着他转过身向外走去,一开始还是走,渐渐的就跑起来,美丽兴奋的跟在他身后,也亏得这里是港口,人们见识多广,不过即使这样下面的人也是一阵阵惊呼。朱抵越跑越快,心中也越畅快,最后忍不住长啸出声,声音传出,人们纷纷惊愕,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飞快掠过。而此时,南安王正和左先生相对而坐,这一次他没有带朱纳,因为他是来抱怨朱抵的:&ldo;抵儿还是走了。&rdo;左先生没有说话。&ldo;两年前他就说要去军营里,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这一次他还是走了。&rdo;&ldo;二公子早有规划。&rdo;&ldo;他有什么规划,从小到大,他做事就没靠谱过!&rdo;南安王来了气,&ldo;他大哥都开始学策论的时候,他连百家姓还没学全呢,纳儿也就比他大了两岁!两岁!还身体不好,否则成就更大!总算他还有几分蛮力,骑射功夫也还可以,但我们朱家子弟,会这些也就够了,真要再学武事,也是兵法韬略,可你看他都学了点什么?找点江湖耍大刀的来,什么偷鸡走狗的都往自己身边拉。&rdo;&ldo;锦衣卫中的高手,却是王爷您介绍给二公子的。&rdo;左先生慢慢的开口,南安王老脸一红,&ldo;我那也就是让他看看,不是真让他学,何况他能学出个什么?也不过是把力气练的更大些,就这还要到军营,运气好也就罢了,运气不好还不知道怎么着呢。&rdo;&ldo;王爷早先,不也到军营感受过吗?&rdo;南安王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ldo;正德,抵儿这是不是在逃避?&rdo;左正德看着他:&ldo;王爷是真的想把爵位传给二公子吗?&rdo;&ldo;正德觉得不妥?&rdo;&ldo;王爷可忘了早年的大议礼?&rdo;这话说的平静,却仿佛晴天霹雳,顿时乌云阵阵,就算是南安王脸色也是一变。嫡子身体柔弱的事情并不只是他一个人遇到,此事早在成化年间就有争论,而在建文年间矛盾终于爆发。大议礼的导火线就是一个庶子争家产,其嫡兄有些痴傻,虽有嫡子却不过两岁,那庶子就以这个为借口继承了家业,这事一出来后群情激奋,那庶子立刻被下了大狱,但很快审查就发现,那庶子虽然谋了家产对其兄长却是很好的,就连其嫂也说,若不是他,是绝不可能有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亲自到衙门求情,又说家产不是庶子夺的,是早先的老爷留的,因知道嫡子不行,才留给庶子,并且拿出了文书。见到这个情况,人们就觉得这庶子虽有些没风骨,却也不是什么大错。于是就主张放了他,但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声音出现了,说庶子虽情有可原,但罪无可没,不管是什么原因,他这就是乱了嫡庶,若放了他,那就表示这是对的,那以后还谁为嫡?谁为庶?现在是嫡子傻了,就把家产留给庶子,那嫡子残了呢?病了呢?再以后是不是只要想换继承人,都可以找到借口了?☆、茶瓯里的第二泡毛尖冒着丝丝的香气,南安王紧紧的皱着眉。大议礼的时候他还小,不太理解朝上的大臣们在争什么,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能争的这么厉害。只记得一开始还是争,后来就演变成了斗。再后来,就开始有死人了。那时候朝中分为三派:一派为礼派,坚持礼法不可违,认为不管有天大的原因,错了就是错了,特别此事事关嫡庶,若是乱了甚有亡国之祸;一派为情派,认为律法还不外乎人情,更何况礼法,若是礼不可废,那柳下惠又如何说?有时候礼不是废,而是缓。还有一派,那就是中间派,不言不语,保持沉默。那段时间不管大朝会,小议会谈的都是这件事情,建文帝也被左拉右扯,弄的头疼。不过一开始建文帝还是偏向礼不可废的,毕竟他是正经的嫡子嫡孙,感情上就偏向嫡派。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庶子死了!在他活着的时候,他是个罪人,而在他死后,这个事情就变了。原来这个庶子除了占据了兄长家产外,平时却是个大大的好人,热衷善事,修路造桥,资助穷苦,还供养了两个平困人家的童生,其中一个已成了秀才。情派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大加攻击礼派,说礼派食古不化,因礼废事,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被他们逼死了。&ldo;若没有这个庶子,他的嫡兄如今何在?嫡孙又何在?&rdo;情派说这本来是一个和睦的美好的家庭,庶子本来可以帮助很多人,造福邻里,可就因为一些人的别有用心,这个家庭完全被破坏了,他周围的人以后也不知要少受多少救助。还说若是这庶子坚持礼法,家业早就不在。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这庶子若不取得家主资格,又怎么可能指挥的了下人?还说庶子在这件事上就算犯错了,也是坦坦荡荡,他若是真小人,完全可以让他那个脑袋有问题的哥哥顶着家主的名号,然后私吞家产,之后再另创家业,如果是那样是不是就没有错了?是不是就不会被逼死了?礼派宣扬的是不是就是伪君子的做法?礼派在这种攻击下节节败退,建文帝当时也起了怜悯之心,毕竟人都死了,还说什么呢?就恕他个无罪又如何?而就在建文帝露出这个迹象的时候,一个礼派官员进行了死荐,在撞死在柱子前只高呼了一句:&ldo;礼不可废!&rdo;这一下来的太猛了,不仅建文帝没能反应过来,情派的人也傻了,他们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做。而礼派的人则齐刷刷的都跪了下来,当先一个说,他们对那庶子没意见,也承认他并不是大恶人,刨除掉吞家业这件事,还算是个好人。他们之所以争,争的是这千古道理,是这万世根基,是立国的根本。嫡庶不能乱,不可乱!建文帝动容了,被说服了,终于定了那庶子的罪。而就在众人觉得这场争斗结束的时候,早先被那庶子资助成才的秀才来到了京城,然后一头撞死在了礼部门前。留下的遗书说,他有今天完全得益于那庶子,说那庶子如同他的再生父母,若那庶子错了,他也没必要再苟活。那大臣的死是当着皇帝的面,而这秀才的死,则是当着百姓的面。这事也迅速在百姓间流传了出来,大多数百姓对嫡庶并没有太深的概念,毕竟对于一般人来说,能娶个老婆都不容易了,何况小妾丫头了,再加上他们生活困苦,本能的就希望有人帮助,感情上自然也就偏向那个庶子,想着人死都死了,何必再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