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是初夏,可淋了雨后依然嫌冷,何况永安本就是个湿冷的地方,衣裳贴在背上,让人忍不住打寒颤。偏偏屋漏还逢连夜雨,天上居然开始落起鸽子蛋大小的冰雹。王九福叫了声不好,对定熙帝道:&ldo;皇上请去马肚子下面躲一躲吧,下雹子了。&rdo;这样大的鸽子蛋落下来,是要砸破脑袋的,定熙帝也不拘泥,弯身躲入了马肚子下,又让跟随的五、六个人都去马肚子下躲着。马肚子□子打不直,地上潮湿,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定熙帝楚恪只能坐在地上,很快水就积成了水洼,饶是定熙帝平日身子硬朗也有些受不得,冷得打了个喷嚏。这平日不怎么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就来势汹汹,病情凶急得不得了。待冰雹打过,雨小些了后,见着天色将晚,一行人又开始前行,定熙帝骑在马背上,只觉得头脑昏沉,渐渐不支,强忍到最后居然一个不稳跌下了马背,吓得王九福又跳又叫。亲卫背了定熙帝,一行人匆匆往最近的人烟处走去。绕过几个山弯,一户人家出现在眼前,王九福这才松了口气。王九福上前敲了敲那小院子的门,瞧着门扉半旧带破,想来不是什么殷实人家,但天色已黑,眼下除了这儿再没别的地方可遮头,王九福也就嫌弃不得了。王九福在门外等得心焦了,才听得脚步声走进,门里隐隐有火光透出,&ldo;吱呀&rdo;一声后,一个青布裙的年轻女子出得门来。王九福一抬头,两个人都同时一惊,同声而出,&ldo;怎么是你?!&rdo;抱琴看见王九福,手里的烛台一下就掉到了地上,熄了,忙里慌张地抱琴就想关门,却被王九福上前一脚挡住。&ldo;皇上病了,快些去请大夫。&rdo;此时王九福哪里顾得上看见抱琴的惊讶,回头就吩咐亲卫将定熙帝背进院子。正此时又听得院内有个清脆糯甜的女声道:&ldo;抱琴,怎么了?&rdo;说话间,那女子已经拿着一盏烛台走了出来。她站在光环里,并不是一个女子,灰衣尼帽,是一个年轻的女尼。王九福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不是敬贵妃又是谁。亭幽却没能看清黑暗里的人是谁,可隐隐绰绰瞧着进来几个大男人,心里就有些急了,今天恰好弄筝夫妻下山去采买东西,院子里就剩下她、抱琴还有个厨房的婆子,此时那婆子早已经鼾声震天,这么大动静都没被闹醒。亭幽一急,就想回身去屋里拿防贼的柴刀,却见抱琴急急往自己走来,王九福此时也走到了亭幽的跟前。亭幽震惊地张开嘴,不敢置信自己看见了王九福。&ldo;娘娘,皇上病了,得赶紧请大夫。&rdo;王九福急急道。亭幽这才看见亲卫背后背着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任由王九福带人穿堂进室,将定熙帝安顿在了她房间里。王九福倒不知这是亭幽的房间,可这间屋子面东,是院子里最好的一间,自然该让定熙帝住。半晌亭幽回过神,才追进屋内,见定熙帝靠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潮红,双眸紧闭,身上却瑟瑟发抖,王九福已经给他换了干的衣裳,盖了被子,还能见他冷得发抖,自然地蜷成一团。&ldo;他怎么了?&rdo;亭幽问。&ldo;皇上在路上淋了雨又挨了雹子,想来是风寒入体,娘娘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大夫?&rdo;病人为大,亭幽赶紧出门唤了抱琴,让她先去把厨上的婆子叫醒,起来烧开水和做饭,然后再领了定熙帝的亲卫去村上把大夫请来。抱琴去后,亭幽先去厨房里熬了锅姜糖水,给定熙帝盛了一碗,又让王九福把剩下的分给他自己和亲卫喝。王九福勉强喂了定熙帝一碗姜糖水,定熙帝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依然瑟瑟发抖,牙关上下磕着,眉头紧皱仿佛痛苦得紧。亭幽开了箱子把冬天的棉被抱出来给定熙帝盖上,也不管用。定熙帝额头已经烫得可以煮熟鸡蛋了,眼瞧着这般下去肯定不行,亭幽又取了酒来,让王九福给定熙帝擦身子。还好抱琴他们回来得快,那村里的大夫是被侍卫背着跑来的,刚下地,就被王九福给拉到屋里替定熙帝诊脉。&ldo;这情形不大好,是风邪入体,我先开一剂药,但我这里药不齐,得去山下的镇子抓。这会儿最后有人能抱着病人睡,冷了可以暖,热了可以掀被子,免得病人病情恶化。&rdo;村里的赤脚医说话无心。周遭地人却&ldo;唰&rdo;地看向了亭幽。亭幽往后退了退,一脸&ldo;我是尼姑&rdo;的叫喊声。可除了她能做这事,还能有谁。抱琴还云英未嫁,总不能被定熙帝给祸害了,至于让王九福和亲卫抱着定熙帝睡,其实也可以,就怕定熙帝醒了后大发雷霆,血流成河。何况如今有贵妃娘娘这个绝佳人选,王九福和亲卫自然都不肯干。几个亲卫溜得尤其快,争相抢着去镇子上抓药,拎了赤脚医就走,王九福以手握拳挡住嘴巴干咳了一声,道:&ldo;皇上就拜托娘娘了,奴婢去厨房看看,给皇上弄点儿什么吃的。&rdo;那边儿厨上的婆子已经在亭幽的吩咐下熬上了米粥,王九福去后不久,就端了碗熬得粘稠的米粥过来。涎着脸对亭幽笑着,自己猥猥琐琐地蹲一边也捧了一碗米粥稀里呼噜地喝起来。王九福不肯帮忙,喂定熙帝吃饭这事儿自然就落到了亭幽肩膀上。亭幽只好本着&ldo;我佛慈悲&rdo;的原则,将米粥上的一层米油,用勺子舀起,在嘴边吹了吹,再喂到定熙帝嘴里。可定熙帝死活不张口,亭幽急了,一手掐住他的嘴巴,迫使他张开,一手拿着勺子,四五不顾地硬灌进他嘴里,迫使定熙帝喝下去。想定熙帝平日多威风八面,如今却被人这般折腾,亭幽没来由地觉得心情一爽。喂了粥后,亭幽再没借口拖延,被王九福明亮亮带着强烈谴责的目光给戳得无所遁形。&ldo;娘娘,皇上可出不得事,若有个好歹,天下可就乱了……&rdo;王九福一副声明大义的模样,准备碎碎念。亭幽赶紧打断,心里撇嘴,想:乱什么乱,他死了,自然有于贤妃的儿子继位,恰好皆大欢喜。可虽然这般想,却也真狠不下心,&ldo;你先出去吧。&rdo;王九福面色一喜,就听亭幽咬牙切齿地道:&ldo;别再叫我什么娘娘,贫尼法号了因。&rdo;&ldo;是,奴婢知道了,娘娘和皇上早些歇息。&rdo;王九福转身带上门出去了,留下紧握拳头,一脸绯红的亭幽在原地发傻。发傻过后,亭幽气愤地打开门想走,才开门就见王九福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吸着鼻水蹲在门口,一见亭幽出来,就焦急地连声问,&ldo;可是皇上病情又加重了?&rdo;亭幽的话堵在嘴里说不出,王九福这老狐狸跟这儿装上了,亭幽待要不理他,却又下不了狠心,各种纠结终究化作一句叹息,&ldo;你大概也着了凉,去歇着吧,皇上这儿有我。&rdo;王九福应了一声,却不动脚,这意思明显极了,亭幽只好自己跺跺脚,关上门又回到了定熙帝床前。亭幽静静地看着定熙帝,前半晌全是怒气,心里兀自诅咒着定熙帝楚恪怎么不早点儿死,早死早投胎,何必来祸害她这个尼姑。旋即又想起定熙帝的恶劣事迹来,心想村上倒是有个寡妇挺符合定熙帝的喜好的,腰粗臀圆,野性十足,要不请了那寡妇来?可这念想一起,亭幽就赶紧打住,自己怎么能有这等恶劣想法,这不是去祸害那向寡妇么。于是乎只好死贫尼不死寡妇了。到了后半晌亭幽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想了,这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如果战斗力不是那么强的话,他还是一个能让女人很享受的男人。如今他病着,是不是会弱一些?亭幽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懊恼地低叹一声,转身默念了一遍清心咒,无果。定熙帝冷得发抖的嗑牙声压过了亭幽心里的清心咒,想了想,&ldo;出家人&rdo;当以慈悲为怀,虽则她如今除了淫戒外,其他什么戒都破得差不多了。最终亭幽还是咬咬牙,褪了灰袍,钻进被窝里,贴上定熙帝,只觉得他浑身冰凉,自己贴上去都打了个寒颤,好在如今是初夏,亭幽还能挺得住。作者有话要说:年关将近,什么都没了规律,不过日更是肯定的,但是8点30不一定能保证,请原谅哟。这文要结束了,在最后一章的时候,大家对番外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哦,珰会尽量满足大家的。☆、昏睡的定熙帝有着趋暖的本能,亭幽一靠近,他就抱了上去,紧紧把亭幽圈在怀里,彼此之间不留一丝缝隙,亭幽被憋得脸都红了,连连踹人,可他却丝毫没有反应,像个贪婪的嗜血魔鬼一般吞噬着亭幽的温暖。亭幽挣扎不得,只能略略调整姿势,但求能把气儿给出匀畅了,今儿折腾了半宿,她也熬不住地闭上了眼睛。&ldo;阿幽,阿幽……&rdo;亭幽被这声音给吵死了,不耐地拿手去推头上方的声源,却被人一把捉住手,五指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