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懋的声音冷得刺骨，又带着无比的荒凉自苦。&ldo;不会的，这件事如果能说服长公主，同她合作，到时候殿下所冒的风险更小，在皇上那儿也更能令他信服，何况即使六皇子因此事而下狱，还有田皇后和五皇子日日在皇上身边。&rdo;阿雾急急地膝行两步。楚懋却避开了阿雾的手，站起身转而坐到圆桌前。&ldo;为何你非要保住福惠长公主，甚至不惜背叛我，还屡次劝我拉拢她？&rdo;楚懋艰难地问出这话，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阿雾骗他好，还是不骗他好。走到这一步，楚懋已经多少能理解他的父皇隆庆帝了。他以为如果换做是他，在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心里另有所爱时，他会慢慢地等她回心转意。可惜阿雾不给他找个机会，你挖心掏肺地对她，最后还是防止不了她给你的窝心一脚。&ldo;我……&rdo;阿雾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楚懋会不会相信自己的故事，&ldo;我是……&rdo;&ldo;你不用说了。&rdo;楚懋忽然厉声打断阿雾的话，他心里头清楚明白，他受不了阿雾再骗他，可也受不了阿雾说实话，两种结果都让他恨不能亲手掐死她。&ldo;我来告诉你，我为何不能同福惠合作。&rdo;楚懋沉声道。&ldo;你也听说过，先皇后进宫前早已心有所属，而那人却是福惠相中的驸马。&rdo;楚懋的话令阿雾大吃一惊，她怎么从没听母亲说过她曾经自己相中过驸马。&ldo;所以，先皇后进宫同福惠的也有莫大的关系，她只有先绝了先皇后和男人结亲的后路，才能嫁给那个男人。可惜，他怎么也算不到，先皇后同那人之间的情意比她想象的重多了，结果最后害人害己，不仅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当今皇上，更害了先皇后。&rdo;&ldo;那人以死相抗不愿尚主，发誓终生不娶。最后皇上才不得不让卫国公世子做了福惠的驸马。你觉得当时在宫里无宠，出身又低贱的向氏，是如何能将手伸到先皇后身边的，还能瞅准时机的送了那么一碗药？&rdo;☆、258阿雾闭了闭眼睛，当初她也怀疑过这一点儿，却没想到福惠长公主会在里头插了一手。如果事情果然如楚懋所说，那长公主和他之间就有杀母之仇。阿雾回忆起上一世楚懋的手段，他最后没有杀长公主，却比杀了她还可怕，她只当楚懋是心眼小，却没想过里头还有这段隐情。&ldo;而且福惠也绝不会真心投靠我，你知道她有个女儿么？&rdo;楚懋的声音逐渐恢复了平静。&ldo;康宁郡主。&rdo;阿雾喃喃地道，恐怕再没有人比她更知道了，可是楚懋怎么会突然提起康宁郡主？&ldo;她的死多少也是我造成的。&rdo;&ldo;怎么会？&rdo;阿雾怎么不知道自己的死是因楚懋而起的？&ldo;殿下不是还曾经救过落水的康宁郡主吗？&rdo;楚懋愣了愣，&ldo;这你也知道，看来你们还真是无所不谈啊。&rdo;楚懋的话意有所指，让阿雾抓住了闪过的念头。&ldo;那时候我们兄弟几个谁都赶着巴结福惠，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当初先皇后死亡的真相，而康宁郡主又是福惠最疼的小女儿。那时候到底还是心性不够，康宁是我推落水的，尽管我最后后悔不该迁怒她那样的小孩子，但她打那之后就开始缠绵病榻，早夭而亡。&rdo;阿雾心底的惊涛骇浪，已经不能用&ldo;惊讶&rdo;二字来形容了。那时候她年纪小，根本不记得是怎么落水的，也不记得是楚懋推她的了，她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大哥哥游过来救了她。阿雾却没有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份孽缘。如果楚懋没有推康宁，康宁就不会生病早夭，她，顾氏阿雾就会活着，也就不会有今日的荣璇。&ldo;你如今怎么选，阿雾？&rdo;楚懋将阿雾扶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阿雾流着眼泪看着楚懋，他眼里的忐忑和盼望她看得清清楚楚，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楚懋为阿雾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ldo;我可以既往不咎，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阿雾？&rdo;楚懋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呈现在阿雾的面前，如果这样，她能重新站到自己这一边，他就可以原谅她过去的所有。阿雾没有说话，她根本就来不及消化楚懋说的这一切，可她也明白楚懋这时候能说出原谅她的话是多么的不容易。阿雾伸出手去拉楚懋的手，然后将他的手搁到脸上，感受他手掌的温度，眼泪却掉得更凶。楚懋将阿雾轻轻搂入怀里，摩挲着她的头发道：&ldo;阿雾，我说到做到，我们依然像以前那样好不好？我们说好了要生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我只有你，也只想要你，阿雾。&rdo;阿雾伸手抱住楚懋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楚懋抚着阿雾的背，直等到她平静下来，才捧起她的脸，替她亲去了脸上的泪水，&ldo;阿雾，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会站在我这边，这几日都不会再出玉澜堂。&rdo;这一局对阿雾来说简直是死局，她唯一所能期望的就是楚懋能为了她原谅长公主，可这一切幻想都被楚懋的话给戳破了，她甚至开不了口说自己前一世就是康宁郡主，是顾氏的阿雾。如果说了，那她和楚懋之间就隔着血海深仇，再也无法挽回。她不想楚懋偶尔想起的她的时候，都会想到她是他杀母仇人的女儿。实际上，现在也是无可挽回的局面，阿雾的心里只有一点点小小的希望，希望楚懋今后想起她还能记得一点儿她的好。可是这种好实在太少，阿雾有些后悔，如果当初，她能对楚懋再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如果她们能有个孩子……也或者，没有孩子才是最好的结果。楚懋的手慢慢地从阿雾的脸颊上离开，阿雾的迟疑让楚懋的心渐渐沉入海底。阿雾像捉住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捉住楚懋的手，&ldo;殿下，真的不能放过长公主吗？哪怕是为了大局，顾二哥在洛北不是做得很好吗，殿下，将才难求，可不可以……&rdo;楚懋的脸阴沉下去，深邃的眼睛里却开始蓄积起风暴，他将手从阿雾的手里抽出。阿雾又握了上去，&ldo;只是暂时的也不可以吗，殿下，暂时放过她，以后再清算好不好，好不好？&rdo;阿雾简直是病急乱投医了，只能拖一时算一时了。&ldo;真没想到，你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rdo;楚懋不怒反笑，温柔地为阿雾理了理头发，&ldo;阿雾，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一个没心肝的聪明人，却没想到，原来你是有心肝的，只是对我没有心肝而已。&rdo;&ldo;不是的，不是这样的。&rdo;阿雾摇着头哭道。&ldo;怎么不是？连福惠那样的人，你为了他，都可以这样求我，我现在让你跪着舔我的鞋面，你恐怕都会答应，是不是，阿雾？&rdo;楚懋的话刺得阿雾发抖，他却停不下来，&ldo;可是对于姑姑，你却不将她撵走就绝不罢休。&rdo;楚懋的话让阿雾无从辩驳。楚懋对郝嬷嬷的心，就是她对福惠长公主的心。可是她一心对付郝嬷嬷，就像楚懋一心对付福惠一样。&ldo;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一个人，没心没肺，而且不孝不义。就为了那个人，你连荣府也不要了？&rdo;楚懋眯着眼睛，声音非常温柔的道。可正是这样的温柔，掐住了阿雾的脖子，让她连呼吸都困难。阿雾身上有无数个死穴，而祈王殿下是一戳一个准。阿雾放开楚懋的手，愣愣地望着楚懋，终于是图穷匕首见了。阿雾早料到楚懋可能用荣府来威胁她就范，只是当他真的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像针扎一样疼，只是这都是她自找的，也怨不得楚懋使手段。面对宫变这样的惊天逆谋，阿雾想过，如果她和楚懋易地而处的话，她早就杀了楚懋了，而如今她还活着，这已经是楚懋格外开恩了。&ldo;这一切都是我私自决定，同爹爹他们无关。我知道殿下也不是那种恩怨不分之人。&rdo;阿雾轻声道。&ldo;承蒙你看得起，我的确不是那样的人。&rdo;楚懋轻笑一声。可是阿雾和他都知道，人哪有不感情用事的，荣府即使不落个抄家灭族的结果，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了。&ldo;而且，既然那个人对你如此重要，我也可以放过他，省得你恨我一辈子，阿雾。&rdo;楚懋的话没有让阿雾有任何松气的感觉，她只觉得冷，像是脚上被拴了石头，然后推入水中。&ldo;殿下要什么？&rdo;阿雾望着楚懋。&ldo;你不是说我恩怨分明吗？卫国公府我可以放过，唯独福惠不能，否则我就是不孝不义的畜生了，你说是不是，阿雾？&rdo;楚懋道。阿雾哭得连眼泪都没有了，她的心被狠狠地抓住，揉挤在了一起，只觉得锥心之痛，也就大抵如此了。&ldo;顾廷易私自从洛宁回京，已经是死罪了。&rdo;楚懋不着急回答阿雾的问题，反而抛出了一个又一个让阿雾束手就擒的理由。阿雾现如今心里一下就敞亮了，她和顾廷易私下联系的种种恐怕楚懋都知道，也难为他忍耐了那么久，居然忍到现在才说。只是她和顾二哥私下的话，楚懋的人是一定不可能听见的，所以她二人这样秘密见面，说是没有私情恐怕都没人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