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是在?第四天醒过来的。
除了皇帝的身体不可能一直靠参汤吊着外,她也该醒了——
皇帝骤然倒下,虽留下口谕让郕王代总国政,但前朝后宫都难免不安。
尤其是太后。
这几日除了来探望皇帝、为其祈福外,还不安到?起了旁的心?思。
郕王是年?长?的藩王,如何?能长?期手握朝政?若是起了异心?,效仿太宗皇帝旧事该当如何??
到?了皇帝昏迷的第三日,太后甚至降下了懿旨,请群臣议立皇长?子朱见深为太子事。
按说,朱见深原是庶长?子,最要紧的是年?不过两?岁(两?岁都是虚岁,实?则刚一岁半),还是个在?时人看来很?危险的幼苗宝宝,实?在?是到?不了议储的时候。
毕竟一个皇子夭折,跟祭呈过宗庙的国之储君夭折,可绝对不是一回?事。
孙太后烦闷的也是朱见深实?在?年?纪太小,完全不敢抱出去长?时间上朝。否则,她未必不能效仿张太皇太后旧事:皇帝幼冲只负责坐在?朝堂上,实?则由太后掌政。
姜离在?听闻此事后,就知?道该醒了。
“回?禀殿下!太医道陛下有?苏醒的迹象了!”
这几日一直负责戍守安宁宫的锦衣卫袁彬,亲自到?无逸殿来报信。这些日子,皇帝身边的保卫由他负责,而皇帝身边所有?的宫人,全部都是太后送来的人。
连宦官都是太后用了几十年?的宦官。美其名?曰让兴安和?金英去辅佐郕王,实?则自然是太后只信任自己人,并不太信从前被皇帝冷落多年?的金兴二人。
听袁彬此言,朝上登时一静。
郕王是当即起身往安宁宫去,英国公与几位尚书对视后道:“陛下龙体是最要紧的事儿,咱们也去安宁宫外殿候着给陛下请安吧。”
有?他老人家这句话,够身份的朝臣就都跟上了。
虽然心?腹都派来了,但太后本人并长?久逗留安宁宫:她一边忙着把朱见深看的牢牢的,一边忙着去亲自拜佛祈求——实?在?是病榻前见皇帝这昏迷不醒的样子太焦心?,也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去拜佛还能心?里好受点。
朱祁钰来到?床前时,只见皇帝眉头紧蹙,口中喃喃着听不清的细碎呓语,比起前几日似无知?无觉的人偶一般,显然是要醒的样子了。
围在?一旁的太医也如此回?禀。
朱祁钰就唤道:“皇兄!”
果然他唤了两?声后,就见皇帝缓缓睁开眼睛,只是整个人看起来还很?懵然,眼睛没什么焦距。
朱祁钰也不敢大声,怕再吓着受惊的皇帝,于是又小声唤了两?声。
“是小钰啊。”
朱祁钰心?立刻放下了大半:还好,还认得人!
他伸手要扶着皇帝起身,却被皇帝反握住手问道:“是子夜里吗?怎么一盏灯也不点?”
朱祁钰愕然,愣了片刻后才转头看向?日光遍照的殿宇。
他伸手另一只手,在?皇帝跟前小心?晃了晃,见皇帝依旧是目光毫无焦距,不由心?都凉了。
尽职尽责趴在?桌上的黑猫,无奈地甩了甩尾巴。
他不记得自家宿主是从演艺行业拉来的啊,但此时演技之精湛实?令他叹为观止——
只见姜离,不,姜紫薇脸上浮现出三分惊讶,三分痛苦,四分饱受打击的破碎感,急促痛苦问道:“不是夜里对不对?是……是朕的眼睛看不到?了是不是?!”
朱祁钰当即就落下泪来。
然后又努力压抑着哭声宽慰道:“皇兄这必是一时受了惊吓,才视物有?恙。太医们都检查过了,皇兄龙体并无大不妥,一定能很?快好起来的!”